第3节(1 / 2)

红枣放下墨条,上前换上新纸。

姚后抬手,笔尖重新蘸上墨,这一次她没有迟疑,笔下的字像是潺潺溪水一般流淌了出来。

“泽愚亲启……”

红枣无意间扫到纸上的字,心中一惊。泽愚……这不是齐王的表字吗?她不敢再多想,赶紧低头装作不知。

姚后没有瞒着红枣的意思,她是自己的亲信,她接下来的打算没有向她隐藏的必要。大陈已经风雨飘摇,她全力挽救未果,如今自身也难保,唯有铤而走险,或许能给玄宝和姚家挣得一丝生机。

夕阳落下,夜色覆盖下来,姚后将信装入信封,用火漆盖了之后交给红枣。

“你亲自带出宫交给祖父,请他无论如何将此信交到齐王的手上。”姚后起身将信递给红枣。

红枣接过信,有些忐忑的道:“主子,两军正在交战,国公爷的人如何能到达齐王的阵营呢?”

“这个你不用管,祖父自然有他的办法。”姚后一笔带过,道,“你只需要把信安全地交到祖父的手上即可,若中途遇到任何变故你都不要犹豫,立马处置了这封信。”

“是,奴婢明白了。”红枣郑重地点头。

此信,关乎全局,关系到姚家和大皇子的安危,她一定全力以护。

……

蔺辉此时并不知道皇后已经生出了二心,前面战败的消息也尚未传到他的耳朵里来,他正在全心全意地送自己深爱的女人最后一程。

玄宝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空,双手搭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父皇亲自给皇贵妃钉棺。

“玄宝。”蔺辉钉完最后一颗钉子,转头唤他。

“儿臣在。”玄宝跳下椅子,小跑着到蔺辉的面前。

蔺辉看着眼前这酷似皇后的脸蛋儿,伸手抚摸道:“乖孩子,来给皇贵妃磕三个头。”

玄宝自生下来只跪过三个人,太后祖母,父皇,母后……此时皇上让他跪这第四人,还是活着不受他喜爱的人,这真是难为小孩儿了。

但是……他悄悄地吸了一口气,活人不能跟死人计较,他跪跪也算不得什么。

“好。”他仰头咧牙,乖巧地应道。

蔺辉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熨帖极了。虽然他子嗣不丰,但这唯一的儿子倒是让他十分得意,聪明知礼,上进好学,偶尔顽皮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实在是他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可为了制衡姚家,他迟迟没有立太子,倒是委屈了玄宝了。

玄宝装模作样地朝着棺木磕了三个头,看起来虔诚极了。

“玄宝,若日后父皇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对待皇贵妃知道吗?”蔺辉背着手站在他身后道。

玄宝起身转过头,疑惑地问道:“可皇贵妃已经在这儿了……”

蔺辉上前,半蹲下身与儿子平视,郑重其事地道:“若朕将皇位托付于你,你可愿在朕百年之后追封皇贵妃为皇后?”

玄宝虽只有六岁,但却与平常六岁的孩子不一般。一来他天生聪慧,且超出寻常孩子许多,二来他受姚后教导,并不如平常的六岁的孩子那般天真。

此时蔺辉毫不避讳地谈起要将皇位传于他,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

“儿臣的母后只有一个。”他双手背在身后,已然是个挺拔的小男子汉了,虽然下巴还带着肉肉的弧度,但已初现坚毅的模样。

蔺辉的神色一滞,双眸染霜。

父子俩对视,谁也不让谁。

大殿里,空气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伺候在一旁的宫人浑身紧绷,唯恐一个不慎便是天翻地覆。

蔺辉缓缓起身,直起腰,道:“你果然还是你母后的儿子。”

玄宝手心冒汗,却没有丝毫退步之意。皇贵妃并非善类,活着的时候横行后宫,害人不浅,死后也连累了母后被夺了掌宫的权力,他如何能认贼作“母”?

玄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再也看不到那个勤政笃学的父皇,而是一个被女色蒙蔽、心如枯灯的暮年之人。

***

冬月二十,惠德皇贵妃下葬。

“你看,他说我无德,倒是转头就把“德”赐给她了。”姚后披着毛裘站在廊下,偏头对着红杏一笑,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红杏侧着身子为她挡去穿堂而过的寒风,道:“主子母仪天下,贤名远播,岂是她能比的?陛下不过是掩耳盗铃,可这天下人的心眼可明亮着呢。”

“就你护短。”姚后嗔笑一声,抚了抚手里的暖炉。

转身,她目视这漫天的飞雪,也不知前面的战场是何等血腥。

战争向来残酷,九死一生。齐王有备而来,气势如虹,苏行虽带着数量远胜于他的兵马,却被他打得七零八落,不到三个回合,已现颓势。

照这样下去,齐王的铁骑踏入京城指日可待。

“报!”

一名送信的士兵夹杂着风雪而来,到齐王营地前翻身下马,急匆匆地朝着大帐而去。

帐内,齐王拿着一支断箭站在沙盘面前和宋威演示苏行撤退的路线,准备来个痛打落水狗。

“王爷,这仗打得没劲儿啊。苏行这厮也太不禁事了些,这两三下过后就没看头了。”宋威撑在沙盘前叹气。这几次交手下来他完全摸清了苏行是个不禁捶的东西,他有信心不出两局,这厮便要向朝廷求救了。

齐王道:“苏家本是忠勇之家,苏家枪也极为出名,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可惜了。”

“好好的一个武将之家怎么混到这般地步了。”宋威摸着下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