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你不去找麻烦却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来。就像现在,他卢象昇只想为国一战,但换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重重阻力。
卢象昇一拳猛击在帐篷的柱杆上,浑身的甲叶哗哗作响,杨廷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并没有错。可他不能仅仅局限于个人的荣辱,而是要将眼光投向不远的将来,即将遇到的鞑子主力,和麾下这两万多人的性命啊!庆都和真定的两场血战之后,麾下三万多人锐减到不足两万,朱平安的两千援军看似雄壮,但上了战场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现在还难说。
“朝廷之事,伯祥无需多言,愚兄心中有数。此后无非是寻找东虏主力,务求决战便是!”
“督帅不可!”杨廷麟喊出声的同时,帐外却异口同声的响起了相同的话语。
杨廷麟话一出口,顿时诧异的向着大帐的门口看去。亲兵通报,朱平安以及虎大威和杨国柱三人已经在帐外等候。
朱平安和谦虚的跟在虎大威和杨国柱身后进帐,两人都是军中宿将,杨国柱更是已经一把年纪,虽说刚刚看到朱平安杀伐果断,一句话之间便杀了王朴,让虎大威和杨国柱心中犯了嘀咕,但现在显露出来的谦卑身段却又让两人舒心了不少。
“刚才在帐外喊话的可是朱大人?”卢象昇问道。
朱平安点头称是。历史上的卢象昇也的确是这样一个死脑筋的人,一面奋勇作战,一面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重蹈袁崇焕的覆辙,连一个清名都不能留下。所以便在王朴率军离开后,不顾众人的劝阻,依然继续向北进发,最后陷入鞑子重围之中,弹尽粮绝,战死沙场。
现如今,朱平安既然加入到宣大军中,就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段历史重演。他卢象昇想死可以,但不能拉着这两万多明军将士去当垫背的,尤其是不能拉着朱平安一起去自投死路。
杀王朴只是一个铺垫,一方面,这家伙确实该死。历史上的王朴坑害了两任朝廷督师,一次是在河北,坑了卢象昇,卢象昇因此成了空头司令,被逼战死沙场。一次是在松山,坑了洪承畴,要不是他和大明军中的后起之秀吴三桂联手撂挑子,临阵脱逃,日后的锦州、松山大战,明军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一股脑将仅剩的十余万精锐全部给赔了个精光,就连关外的据点也丢了个干干净净。
更何况,这家伙还是山西商人一手捧出来的武官,虽然历史上并无真凭实据证明他便是满清的卧底,但此人的种种所为,全部是在关键时刻狠狠捅了大明一刀,令满清坐收渔利。这样的人,留之何益!
另一方面,杀了王朴,才能让卢象昇的宣大勤王之军获得喘息之机,也保存了一定的实力。虽然大同兵马的战斗力乏善可陈,但毕竟是边军,总比招募的新兵要强得多,只要利用得当,还是有文章可做的。
朱平安还没说话,杨廷麟便冷哼了一声,抢先说道:“督帅,我军日前在真定、巨鹿和赵州之间连续与敌接战,虽然是小股战斗,但消息表明,鞑子主力也就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想来不久之后便会遭遇,以我军目前战力,外无……那个,强援!”
杨廷麟刚想说“外无援兵”,忽然看见朱平安,顿觉不妥,仓促之下改为了“外无强援”,让朱平安好一阵暗笑。
看着朱平安那略显促狭的表情,杨廷麟不由得老脸一红。
“……内无粮草,以疲惫之师,迎战数倍于我的精锐骑兵,焉有胜机!”杨廷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大起来。
虎大威和杨国柱两名总兵也知道杨廷麟目前虽挂职兵部,却与卢象昇是莫逆之交,因此对于他略有不敬的话语也不以为意,只是专心听着,也希望杨廷麟能找出一些破敌或者自保之策,毕竟谁也不想在这场没有希望的战役中付出血的代价。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移兵畿南三府,即广平、顺德和大名。督帅在此三地任兵备道多年,素有民望。不妨以此为根基,筹募粮草,休养士马。待半月之后,再寻敌决战!”
“畿南三府虽然也有匪、旱之灾,但并未受到鞑子蹂躏,并不算残破,民心可用。督帅如能移军三府,则不但粮草无匮乏之忧,兵马亦会四方云集。从前南宋金人南下,三府百姓蜂拥而起,结寨自保,抗击金兵,无奈南宋朝廷立意主和,使岳少保北伐之谋不行,三府父老痛哭绝望,实为千古憾事。”
“督帅平生以岳少保自勉,何不承其遗志,联络三府父老子弟,共御强虏!”
一番话说完,虎大威和杨国柱不禁连连点头,而朱平安则干脆拍起了巴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杨廷麟不愧是一代名臣,在军中历练了一段时日,这天才的棱角立刻便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