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朱平安就这么云淡风轻的便直接干掉了大同总兵王朴。王朴乃是一镇藩将,实打实的朝廷命官,却被朱平安一枪轰开了脑袋。在场的几千人顿时愣在了当场,其中也包括身为督帅的卢象昇以及杨廷璘。
张大狗的骑兵将百十名王朴的亲兵家丁砍翻于地,并没有就此罢休。张大狗一声唿哨,当即便有几十名骑兵翻身下马,手执钢刀,对准那些尚且在哀嚎不已,却没有断气的家丁,挨个补刀。直到场中的地上没有一个留有气息的,这才又上了马,一阵风似的回到主阵中。
张大狗却策马径直奔向王朴的尸首,王朴四周的将官和士卒见状纷纷惊恐后退,生怕这个满身血污却浑不在意的杀神将自己当做了下一个目标,王朴尸身的周围顿时空出来一大片区域。
张大狗却不追赶他们,反而是奔至王朴尸身处,一个矮身,便将地上的那份兵部公文抓在手中。返身回到朱平安的身边。
“大人,大狗前来交令!”
朱平安赞许的点点头,接过张大狗手中的公文,看了两眼,随手撕成碎片,信手一丢,纸片顺着风势纷纷扬扬,片刻之间便已经被吹得看不见影踪。
“朱平安,你擅杀朝廷大将,该当何罪!”回过味来的杨廷麟这才意识到,朱平安此举无异于造反,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将卢象昇与这件事情割裂开来。
朱平安没理会杨廷麟,向着卢象昇一抱拳,“督帅容禀,按照朝廷规制。督帅为山陕、南北直隶勤王兵马总管。兵部有令,直接知会督帅便可。如今王朴居然越过督帅收到了兵部的命令,这其中的确是不妥。卑职以为,这是王朴为自己临阵脱逃寻找挡箭牌,为此假造兵部敕令,迷惑督帅和麾下将士!卑职斗胆直言,仅是未得将令便擅自撤退这一条,王朴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看看卢象昇若有所思的神情,朱平安又小声说道:“纵然兵部的命令是真的,但这擅自命令勤王大军撤退的命令却直接给了王朴,这其中的含义督帅应该清楚,倘若这个盖子揭开,恐怕连兵部相关人等都未必能讨得了好去!督帅,大同兵马若是离开,军心必定动摇,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啊!”
按照卢象昇的想法,这王朴的确该杀。可卢象昇心理清楚,王朴确实是奉了兵部和杨嗣昌的命令西撤的,仅是这一点,便令卢象昇投鼠忌器。自己在前线作战,大部精锐都归到了高启潜的麾下,留给自己的只有这三镇总兵的人马以及宣大的督标营,王朴如果一撤,等于是将自己至于到无兵可调的境地,恐怕就连虎大威和杨国柱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令卢象昇没有想到的是,初来乍到的朱平安做了自己都不敢做的事情,虽然狠辣了些,但却是为了整个勤王大军的安危,若任由王朴撤离,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卢象昇又仔细看了看朱平安,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手段,的确是令人咋舌。脑子也是动的飞快,瞬间便想到了栽赃于王朴的办法。假冒兵部名义,为临阵脱逃开脱,这一个罪名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用军法处决了他。兵部杨嗣昌那边,越过卢象昇擅自将命令传给王朴,本就是不合规制的做法,一旦给掀开,仅是朝廷中的言官和御史都能给杨嗣昌冠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王朴一死,销毁兵部的命令,这倒的确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这少年恐怕从此就要惹上杨嗣昌这个仇家了,难道他便不怕?
卢象昇定定神,立刻命令大同军马各归原位,原大同右卫参将唐通暂时掌管大同人马。卢象昇又以战事在即为借口,从大同军中抽调了三千精锐临时补充到宣大军中,统一指挥。
王朴这一死,大同军中立刻没有了主心骨,只能任由卢象昇揉捏。卢象昇更严令军中上下一个口径,王朴是在遇敌作战时,中了鞑子火器的流弹而亡,卢象昇将为其向朝廷请功厚葬,封妻荫子。
如此一来,总算安抚住了大同的军心。更何况,还有唐通暂时升任为大同代总兵,唐通更是感激涕零,立刻向卢象昇表示了忠心。回营之后,立刻撤换王朴的心腹,当然也杀了少数不肯服从的人,将自己的部下安插到各营之中,很快,大同军马便恢复了平静。
事毕,朱平安的部队回归本营。卢象昇特意命人将他请到中军大帐叙话。这本是应有之意,朱平安的这个下马威不仅除掉了王朴,震慑了大同人马,更是震动了整个宣大的勤王部队以及卢象昇本人。
“此子这是积习难改,将来必是一方跋扈藩镇!”跟随着卢象昇一回到中军大帐,杨廷麟立刻气咻咻的说道。
“伯祥与那朱平安有旧交?”卢象昇很好奇。
杨廷麟讪讪的笑笑,“略有所知!”
卢象昇却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军中仍须杀伐手段,况且如今的军中泾渭分明,不用这等雷霆手段确实难以服众,如果今日真让王朴撤军,那我等可就……!”
“督帅糊涂啊,此子这是心怀叵测。您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将来要落到谁的头上,还不是要找落在您的肩上。朝廷中杨嗣昌、高启潜之辈只会把这笔账算在您的身上。”
杨廷麟一提起这个,卢象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卢象昇本是两榜进士出身,崇祯二年时,因为在大名府任知府期间政绩卓著,被升任为广平、顺德、大名三府兵备道,屡次进剿流贼,战功赫赫。其后入兵部,由此执掌军事多年。朝堂上的党争令其深恶痛绝,这也是他一直甘于在外领兵,而不愿升任朝堂的主要原因。
一句话说到底,他卢象昇宁肯远离朝堂,也不远招惹中枢的那些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