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自从那日在南京看了冷英之后,心中对他这个绿头乌龟恶感极甚。后来在闲聊的时候听余祥说起这厮在海上的怂样,已经彻底将此人归类于废物之列。
见荆然求情,冷笑一声,道:“笑话,我宁乡军一向赏罚分明,且本将也公正严明,冷英犯了事,按照军法当斩,同你又有什么关系,杀头也杀不到你脖子上来。还不快快退下,休要在此聒噪。”
可荆然还是不肯起来,只不住磕头,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来。
孙元见他实在难缠,冷哼一声,一挥手。
两个侍卫走上前去,将荆然从地上架起来,就要架走。
“放开我,冷英兄弟你们不能杀!”突然,荆然一声暴喝,甩开两个卫兵,就将手伸进怀里。
两个卫兵以为荆然要去掏武器,同时大喝:“大胆,干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骑飞奔而来,高声喝道:“荆然,混帐东西,你还做反了?”
来的人正是骑兵军统领汤问行。
见是他,两个卫兵这才松快荆然。
汤问行从马上跃下,抬起右腿就踢了荆然一脚,骂倒:“狗日的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给冷英这个熊货求情,你求情不说,还敢在将军面前狂悖无礼。真以为你今日杀了四个贼子,立下大功,就不得了啦。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儿?就冲你这混帐举动,我也不赏你,功过相抵,还不快滚!”
他这句话骂得虽然难听,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对得意部下的欣赏,所有人都能明显地听出其中的护短之意。
“杀了四个贼子?”孙元眉毛一耸,忍不住问。他早就听余祥说过,这个荆然是个好手,正因为这样,余祥才推荐他过来做自己的贴身护卫。
可惜,因为他是一个新人,前几日就被梁满仓以一个来历不明的新人如何能够做将军的亲卫,终须知根知底的老人才可靠为由打发到军队里去了。
汤问行道:“没错,就在先前,荆然所在的斥候队遇到五个贼军哨探,荆然一个人就斩了四个,当真是了得。其他四个弟兄刚才还在末将跟前抱怨,说这荆然武艺实在太高,有他在,其他弟兄也得不着什么功劳,让末将另外找个部队安置荆然。”
“还有这个说法。”孙元也乐了,部队中的士卒敢战好战,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有的时候,自己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听汤问行这么一说,孙元心头的怒气好了些,就朝荆然挥了挥手:“罢了,本将恕你刚才无礼之罪,下去吧!冷英可恶,罪不容赦,你也不用替他求情。”
其实刚才荆然将手伸进怀里并不是要去掏武艺,而是想将怀中的锦衣卫腰牌和驾帖取出,表明自己和冷英的身份,也好救冷兄弟一命。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真掏出腰牌,自己和冷英说不定死得更快。
毕竟,任何一个人是孙元,在知道身边有锦衣卫密探之后都不会很愉快。以他的身份,要捏死自己就好象捏死一只蚂蚁。
可是,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冷兄弟岂不是死定了,他必须要赌。
还好刚才汤将军突然到来,荆然抓在腰牌上的手松开了。
汤问行如今正是扬州镇参将,骑兵军的统领,孙元最信任的心腹。原本以为孙元看在他的面子上会饶冷英兄弟一回,却不想,这宁乡军的军纪如此严格,却没有法外开恩的可能。
他内心之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后。
耳边又传来孙元的声音:“汤问行,方才马总督还同某说,说不好刘超今夜就会过来偷营。你的斥候撒出去了吗,警戒圈子多大?”
“将军放心,斥候都已经撒出去了,警戒圈子有二十里大。贼军若来偷营,还没到地头就被我军健儿给截住了。这几日车舟劳顿,将军且睡个安生觉好了。”汤问行自信满满地回答:“末将绝对不会放一个贼子过来。”
说话中,灼热得好象已经凝固的空气动了,有微微的清风吹拂而来。
孙元心中一畅:“甚是舒服。”
“孙将军,今夜的风绝对小不了,说不定会有狂风大起,我家冷兄弟年轻不懂事,且饶他一遭吧?”说话的正是荆然,他又跪了下去。
余祥见这个荆然依旧痴缠不休,彻底恼了,正要命人将他捆了,孙元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示意荆然继续说下去。
荆然跪在地上:“禀将军,小人以前行走江湖讨生活的时候,一年中总要来徐州、宿州几遭,这里的山川地理气候也曾经听人说过。此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这片相山丘陵地,每年五月初,若是有旱情,必然会起东南风。这东风一刮起来,极大。崇祯三年徐、宿大旱,东风起时,昏天黑地,吹得人站不住脚,百姓房屋的屋顶也被揭走了上百间。今年旱得厉害,现在突然有东风起,小人估摸着,夜半的时候风必然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