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法子?”
“把可疑人都弄进慎刑司,让他们互相抓奸细,看谁有异状。”宋弘业口干舌燥,舔了一圈嘴唇却没半点湿意:“然后再跟每人都说一条不同的军情,到时候殿下那边一动……就知道这里是谁传出去的了。”
娘子眼睛瞪得老大,喃喃道:“你连这个都能想到?我是真服了你了。难怪殿下肯信你,让你当这个眼睛。你说你都这么聪明了,还怕玩不过个野人?”
宋弘业突然醒悟了一般,笑道:“对对!差点忘了!我背后可是有殿下在呢!还有那个圆明,最近不曾有他消息,着实让人担心。”
——我不是一个人啊!
宋弘业顿时觉得心中松泛了不少。
“担心也没用,来,我帮你把头发铰了!”
宋弘业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头发,心中仍旧有些舍不得。他现在突然知道为什么皇太子不愿看到满清入关了。命人剃头,这实在是往汉人的心口上扎了一刀啊!
宋弘业下了床,面向老家,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爹,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要尽忠,只有做个不孝子了……”
小娘子不等宋弘业说完,已经取了剪刀,喀嚓两下就将宋弘业头顶的发髻铰了。宋弘业见脚边落下一缕缕青丝,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
多尔衮的确怀疑军机消息走漏。他怀疑过宫中的太监,这些阉人都是故明的家仆,难保没有人暗中窥视,给故主报信的。他也怀疑过索尼那干正黄旗老人,怀疑他们故意放出了风声,让明军有所准备,坏了自己的大事,好拖延到济尔哈朗和福临入京。
不过,多尔衮并没想过迟钝的明廷会安插奸细在自己这边。
到了七月十四日,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传回消息,报说明军占了广平府、德州卫,请示方略,到底打不打。多尔衮越想越气闷,就像是自己刚刚抬起腿,却被人踢在了膝盖上。
四千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北京城,连北直隶都没出,就被人挡住了去路。明廷之前不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么?不是还有个叫史可法的兵部尚书写信来说感谢满洲大军来驱逐闯逆么?为何会在如此精准的时机,挡在如此精准的位置上?
难道让那四千大军再回来?那入晋的叶臣部如何是好?太行八陉,邯郸正是扼守滏口陉的入口,只要明军乐意,随时可以入晋北上,在大同攻击叶臣。唔,这里还有个问题,明军到底是多少人马!
“猪一样的巴哈纳!猪一样的石廷柱!无能!废物!这都还需要来问本王么!”多尔衮将怒气都发泄到了两位前线统帅身上。
多尔衮发泄过后,缓缓垂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宋弘业。此人是故明的小官,明帝弃都的时候他没有跟随。闯逆入京,他升了官。闯逆逃走的时候,他降了清。如今为了获得重用,他更是剃了头。看得出,这人就是个一心为己的小人,胸中毫无忠义。若是日后大清要走,他也绝不会跟着。
多尔衮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厌恶这样的小人,转过头看了看窗户,旋即又转了过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汉语友善地说道:“你就是爱星阿家的包衣?”
“奴才正是。”宋弘业听说满洲人把“奴才”当作是爱称,表示亲近,虽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如此自甘下贱,就连以前宫里的阉人有了点地位之后也不肯称“奴”……不过寄人篱下,也只好从俗。
“哈哈哈,”多尔衮笑道,“是新近投充的吧。”
“是……王爷慧眼如炬。”宋弘业应道。
“本王免了你的奴籍,”多尔衮说道:“抬你进正白旗,你可懂了?”
“懂了,以后王爷就是我的主子!”宋弘业心中暗道:不是说只有上三旗的人才能进内务府么?
宋弘业当然不知道,多尔衮早就有心将正蓝旗从上三旗里降下去,把自己的正白旗补进去。只要自己大权在握,豪格就算心中忿恨又能如何?何况现在他还是戴罪之身呢。
“本王想让你去内务府,爱星阿与你说了么?”多尔衮问道。
宋弘业毫不迟疑道:“回主子,说了,是慎刑司。”
多尔衮暗骂一声:这爱星阿果然嘴里把不住话!日后不能轻言。
“这府里的杂务不用你管,你专心办好自己的事。”多尔衮道:“要人要银子,尽管来与本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