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杨边疆本来没有刻意去跟冯荞说,午饭后,李师哥又使坏了,他贼兮兮跟冯荞说,杨边疆那小子在给你打嫁妆呢,啧啧,可真心急。这事你知道不?

冯荞还真不知道,她看看杨边疆,杨边疆神色如常,根本没搭理这茬儿,冯荞就笑笑,也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在李师哥面前跟杨边疆默契地保持一致。

李师哥:“边疆,你可够心急的,现在就帮冯荞开始准备嫁妆,哪天能把媳妇娶回家呀?”

一旁徐师傅笑着说话了:“早点儿准备有啥不好?横竖冯荞这都十七了,明年也该结婚了,边疆现在顺带挑点儿好的木料,顺带着准备,做工从容,要做就做最好的,到时候需要用了也从容。嫁妆提前做好了,放在那儿它又不用吃饭,我看挺好。”

“师父,我也支持他呢。”李师哥咧着嘴嘻嘻笑了,赶紧表态,“边疆,你入行晚,手艺还没出师呢,有啥不懂的随时问师父,有啥需要的喊我一声,我去跟你帮忙。”

“行,如果需要师哥帮忙的话,我肯定不跟你不客气。”杨边疆说。

冯荞悄悄拿询问的眼神看看杨边疆,杨边疆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和微笑。

于是师徒三个就热切地讨论起来,这年代,当地最时兴的嫁妆要“三十六条腿”,一张方桌,四把椅子,两口带架子的箱子,再加上抽屉桌和五斗橱,这是女方最像样的陪嫁,

而婚床则是由男方准备的,不算在“嫁妆” 之列,杨边疆既然准备,便打算一起都准备了,用料也好统一。他说打算用东北红松,木料硬度高,不容易开裂变形。

“我看你也不要都用东北红松,红松木做家具是好,红松木咱们厂里经常有,慢慢挑好的就是了。不过箱子最好的用料还是樟木,放衣服它防虫还防潮,不过新樟木放在屋子里味儿大,等我给你弄点儿早几年伐的老樟木,箱子底架还是用红松。”徐师傅说。

杨边疆点点头,这事儿他绝对相信师父,师父说用什么木料好,那就肯定错不了。

“哎,还是你小子精,猴精猴精的。我现在可后悔了,当初我跟你师嫂结婚的时候,她娘家统共陪嫁了一张抽屉桌,四把椅子,两个箱子,二十八条腿儿,我那个老岳丈不懂,也不先问问我,用的木料都是榉木的。榉木花纹是好看,可容易变形,我跟你师嫂结婚这才几年呀,我那衣箱的板子都变形了,盖子都盖不严。”李师哥感慨半天,一拍大腿,“干脆,我也弄点儿红松,自己再做个五斗橱,你师嫂保准高兴,摆在家里也有面子。”

“你呀,看人家边疆打嫁妆也眼馋。”徐师傅笑呵呵打趣大徒弟,“那你就跟边疆帮着,你们两个自己慢慢做。”

这里是农具厂,他们自己就是木匠,打家具做嫁妆最是老本行。厂里成批的来木料,他们要是自己用,精挑细选,付个木料的本钱,带锯现成的,工具现成的,自己的工夫,自家用的东西,忙的时候就罢了,不忙的时候精工细作,反正在徐师傅看来,杨边疆给冯荞准备的嫁妆也不急着用。

冯荞看着人家师徒三个都商量好了,上班开工时间又到了,也没能仔细问问杨边疆。她听了一中午,心里大约也有数了,杨边疆把原本该她娘家准备的嫁妆,都替她预备着了。

第57章 牵挂

冯荞从来没指望家里给她准备嫁妆。

嫁闺女这事情, 穷有穷的嫁法,富有富的嫁法,疼闺女的人家, 家境宽松些的,要专门请木匠到家里打嫁妆,当时都靠手工, 往往一个木匠要埋头干上半个月, 二十八条腿儿, 三十六条腿儿。

那时候嫁妆还靠人抬,闺女出门子的那天,散发着木料和新油漆味道的嫁妆, 从娘家一路抬到婆家,那都是新媳妇的面子。

不讲究的人家,觉得闺女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嫁妆给多了不划算, 那就简单些, 两个箱子,两把椅子, 再加一张抽屉桌,也凑合过去了。还有更吝啬的, 给闺女花一分钱都心疼,那就干脆不打嫁妆, 两床棉被也可以把闺女打发掉。

冯荞知道, 寇金萍连一床棉被都不会帮她准备的。

好在她自己手里攒了些钱, 可以给自己置办些东西,不光为了嫁到婆家的面子,他们将来小家庭总是要用的。杨边疆提过两回结婚的事,冯荞因此也想过,等她满十八岁还要明年春天呢,杨家给的彩礼毕竟是人家给的,钱她得留着,她一向节俭,她自己把工资好好攒着,到时候也够给自己准备一份嫁妆了。

只是她没想到,杨边疆已经默默开始动手做了,就像徐师傅说的那样,精挑细选,精工细作,还说按照木工最正宗的手艺,只用榫,一根钉子都不用,要亲手给冯荞打“三十六条腿”的嫁妆。

冯荞这心里呀,阳春三月一般,暖融融的,一下午嘴角就掩不住甜甜的笑意,想起来就觉得幸福。单单这份心意,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嫁妆了。

这天下午下班路上,冯荞坐在自行车后座,小手调皮地在杨边疆背上比划,捏一捏,拍两下,捶一捶,只是虚虚地做这些动作,欺负他没法知道,玩得自得其乐,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笑啥呢?”

“没笑啥。”冯荞说,“哥,咋想到要给我打嫁妆了呢?”

“这些事我不想着,怕也没别人帮你想着。”杨边疆坦然说起,也不避讳冯荞那个不顶用的爹,“你是嫁给我,咱们靠自己。再说了,这些东西咱们将来反正都要用,我自己做,用料手工多放心呀。”

“嗯。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冯荞连连点头,“哥,先说好了,你出工夫做,钱我来出。”

“你出钱?”杨边疆刹住车子,扭头看着冯荞笑,“你的钱我的钱,还有什么两样?你的钱如今还在我兜里管着呢,反正都是咱们俩的。”

冯荞咧着嘴笑,小脸裹在红艳艳的围巾里,黑眼睛亮晶晶的,显得格外俊俏明媚。杨边疆看她笑得傻乎乎的,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满满的疼爱宠溺。

“冷不冷?”

“不冷。”

“嗯,冷了就躲在我背后,今天有风。”杨边疆重新蹬动自行车,慢悠悠行驶在冬日的田野间。

“哥,你冷不冷?”

“我不冷,骑车骑得背上冒汗。”

“手容易冷。”冯荞搓搓手,“哥,明天咱去买点儿毛线,我给你织一双手套吧,我听说供销社现在有毛线卖。”

“你会织?”

“不会啊。”冯荞坦然说。那年代毛线是稀罕物,冯荞之前还没买过呢,她嘻嘻一笑,“不会我可以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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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三上河工不在家,冯荞晚饭便经常不在家吃,饭桌上对寇金萍和冯小粉那两张脸,一张阴沉刻薄,另一张总是一副谁欠她钱的表情……实在对胃口不好。

还好,她可以去二伯娘家吃,去的时候免不了就顺手捎点儿什么,家里吃的啦用的啦,二伯娘总是为此数落她又乱花钱。

听二伯娘说,寇金萍这阵子整天跟个溜达狗似的,先是跑去跟村里那两个男知青套近乎聊大天,这几天干脆溜达到外村去了,到处去打听人家村里的男知青。

“这死女人到底要干啥呀,我琢磨着,她不会是想把冯小粉嫁给哪个男知青吧?”

冯荞心里一顿,心说二伯娘恐怕真相了,不然说不通呀,不然寇金萍平白无故的,老打听人家男知青做啥呀。村民们都知道,那些知青都是城里来的,人家往往都盼着哪天能回城,少有在农村找对象的。

冯荞想起几个月前王振龙的事情,看不出寇金萍眼光还真挺高,看不上王振龙,原来是打算给冯小粉找个城里的婆家。

“那她有没有找到呀?”冯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