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咱们去跟王府通通气,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酿出一缸好酒不容易,似姐姐这样,事事争强,难不成以为,这酿酒一如去井里舀凉水般容易?”
“这事儿落在外人眼里怎么想?你酿酒跟水井打水一般容易,却要人家一斤给你六十两银子,人家心里怎么想?”
迎春说着冷笑:“搁我这儿,我只当你们主仆赚的银子堆山填海,富可敌国了!赔三陪银子,这算是有良心了。我要你十倍银子,还要你把秘方交出来给我赔情压惊,我才得罢休!”
凤姐闻言,顿时愣住了。
平儿首先明白迎春之意,哭着笑了,抹抹眼泪道:“我这就去求太太传太医!”
平儿一阵风似跑了。
凤姐慢慢回过味儿来,竟连疼也忘记了,嘴巴抿得死紧,手指只要掐进掌心里,好险,好险,自己一辈子算计,竟然差点被人算计去了。
亏得这回没成呢,若是那些人逼着自己交秘方,自己交是不交?交出去不甘心,不交出去,又是什么后果?
凤姐可是尽管弱肉强食行径,高官厚禄人家莫说只是看中你的秘方,就是看中你老婆老娘,你分量不够,也有好把人洗干净了送上去。
凤姐再瞧迎春,眼眸中有了雾气,如泣如诉,似喜似嗔。
一时间心情甚是复杂,心中对迎春感情那是恩怨情仇俱皆有之。
迎春瞧眼綉橘:“你去外头看着点,我这陪你二奶奶说说话。”
綉橘应了。
室内只剩下迎春凤姐姑嫂两个,迎春叹道:“凤姐姐,你可想过这次如何成了这般?”
凤姐一如被抽了脊骨,身子死蛇般瘫在榻上,一阵一阵噎气:“如何这般?倒运呗,晦气呗!”
迎春自袖口里摸出寸许高矮一个琉璃瓶儿:“这是宫中秘制润喉露,大姐姐与我的,你抿一口,应能缓和些。”
其实这瓶里装着参合了灵泉胖大海。
凤姐抿了口,一股清凉顺喉而下,倍感舒爽,不由额首:“宫里东西委实金贵!”
迎春一哂,毫无客气直指凤姐痛脚:“不是我说姐姐,这一次事情,凤姐姐你太贪心了,五百斤葡萄你买了一千五百银子,还让北静王府欠了你天大人情,还不餍足,还想狠捞一把,难不成你想把天下银钱尽归己有?”
凤姐闻听这样直白犀利责难,顿时恼羞成怒,柳眉倒竖:“我说二姑娘,这唆使我酿酒是你,如今又来冷嘲热讽,这世上好话坏话都叫你一个人说尽了!”
迎春见凤姐豪不悔改,反而倒打一耙,一声嗤笑:“这话说得好笑,我劳心劳力帮你赚银子,倒做错了?姐姐应该记得我当时如何说法?我说,今年咱们试着做做,成了,明年咱们买个庄子慢慢玩儿,有吃有喝,再赚几个小钱买些胭脂水粉。”
“你呢,一斤酒三十两银子还嫌少?五百斤葡萄赚了银子,赚了人情还不足?如今还惹上三大王府,不仅到赔银子还要得罪人。”
“如今火烧眉毛,你还不知道反省。哈,有了银子,你乐呵呵的做能人,有了过错,就往我这里一推,我作错什么啦?我教你坐地起价了,还是逼着你跟人签订那个坑人合约了?还是我得了你银子了?”
迎春说着站起身子:“算我爱管闲事操闲心,我这就走,姐姐歇着吧!”
凤姐一见迎春撒手要走,又是委屈又是气,心生后悔,却又死要面子不肯低头,一时心念百转,怄得直眉瞪眼直抽噎:“好,呃......”
迎春其实并非真心要走,这荣府里不找凤姐联手还能找谁呢,不过是要拗一拗她的脾气,凤姐这样张狂跋扈不知道畏惧性子,不拗过来,迟早一日要再栽大跟斗惹大祸。
平儿早回来了,招待綉橘在外面吃茶瞭哨,这会子一见迎春跟凤姐说崩了,两人对视一眼,忙着起身劝和。平儿就呛呛凤姐:“奶奶,不是我说你,今日这事儿我回了二太太,二太太直说知道了。婢子又让丰儿往那边告诉了大太太,您瞧瞧,有谁前来劝一句呢?也就是二姑娘,婢子一开口,火急火燎就来了,您这又是拗的什么气儿呢?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平心静气,好好商议?”
凤姐瞟眼迎春,有心服软,又觉得伤面子,兀自哼哼唧唧装可怜,其实她那咽喉早不那么疼了。
綉橘这里也拉着迎春劝说:“姑娘看在二爷面上吧,再者,二奶奶也不是成心,这不是着急上火嘛,谁还没个脾气呢?姑娘看在二奶奶病痛在身,心浮气躁,就恕一回吧,权当是给婢子一个面子呢?”
迎春故意撅嘴看眼凤姐,道:“你这个丫头,倒是把人家当成贴心人儿,焉不知人家不乐意跟咱们亲呢,人家跟三大王府的大管家才是亲呢,不然,我说了不听,人家一说追着跑!”
这些话都是凤姐牢骚贾琏的话,被迎春拿来学舌,绷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平儿就着一推,凤姐有心借坡下驴,索性放出辣性来,拉着迎春又是扁嘴又是敞开声音的笑:“你们兄妹都是一般的,我从来斗不过,我这儿给姑娘赔情了,二妹妹,可怜我一时糊涂,谅解谅解吧!”
迎春一哼:“这事儿不是谅解不谅解的事情,你这个独断专行,我行我素,爱银子不要命的毛病必须得改,不然,我真的怕了你!”
说起这一章,凤姐又开始牙疼了,捂住面颊道:“我改,我都改,可是今日这是如何下台呢?”
迎春盯了眼凤姐:“你真的肯听我?”
凤姐唬的跳起身子:“你要我发誓不成?”
迎春忙拦住凤姐:“好,把你签订合同拿给我瞧瞧!”
平儿忙着找了递给迎春,迎春一看乐了,这份合同漏洞大得很,虽然约定了斤数,价钱,定金,却没有约定交货具体时间。
迎春顿时笑了:“你现在派遣大管家赖大合着林之孝,带上压惊礼,去往三大王府致歉,就说这一批红酒酿坏了,他们乐意等,就等着,咱们府里会继续摸索改进酿酒法子,一旦出了好酒,必定优先给他们,至于他们毁约不要红酒了,咱们不要他们赔偿!”
凤姐愕然瞠目:“啥啥,他们赔偿?”
迎春笑道:“是啊,这里写着呢,毁约方赔偿对方三倍银钱啊?”
凤姐茫然蹙眉:“不对啊,当时说的我不卖给他们要赔偿,如今我红酒砸锅了,没酒可卖,怎么反倒说他们赔偿?”
迎春指着合约道:“这里说的很清楚啊,平东王府向荣国府订购琥珀酒二百斤,每斤单价应付白银六十两,先预付定金一万两,荣府交付琥珀酒之日,东平王府付清尾款,倘若毁约,三倍罚赔!”
凤姐拍手:“着啊,这是叫咱们赔钱吗?”
迎春道:“咱们为何要赔钱呢,他又没说具体交酒日期,咱们今年酿不好明年接着酿造,他们衾擎等着,咱们慢慢酿,他们不乐意等,要毁约,不要咱们酒了,咱们高抬贵手,不仅不要他们赔银子,还把定金退回去。”
”哎哟,”凤姐错愕之下咬破了嘴唇皮儿,却是兴奋异常:“你莫哄我哟,这么的,说得通?”
迎春额首笑:“怎么说不听,她就是这般写的,千真万确!”
凤姐喜得把手上敷子往地上一砸:“娘的个皮,吓死人罗!”又拍迎春,冲着平儿笑:“怎么样呢,我就说二妹妹聪明伶俐,是咱们家福星呢!”
迎春见凤姐又得意起来,忙着一瓢冷水:“这是大家生分了,打起官司来的说法,眼下嘛,姐姐还是赶紧派人上门致歉去吧,和气生财嘛!”
凤姐闻言依旧笑嘻嘻:“这自然!”
一时发觉风风火火准备十分礼物,让赖大逐家逐户去赔小心。
一同忙碌,凤姐终于静下心来,想着白花花三万银子打水漂,凤姐又抓心挠肝肉疼起来:“哎哟,这可真是世事难料,明明到手钱财,眨眼功夫成了祸害了,这是什么事儿嘛!”
随即赖洋洋吩咐平儿:“去,把那些烂酒都给我倒了,赶紧的派人去买葡萄。支应他们三家,我再不沾这葡萄酒了。”
迎春这才一笑:“索性姐姐不要了,不如卖给我,我最近研究药材,学习合香,说不得有法子变废为宝也不定!”
凤姐乐呵呵一挥手:“成啊,你都拿去,什么买不买,我连酒瓮都送给你了,这一批酒水酿坏了,我的购买新酒瓮。”
说着急匆匆走了:“平儿,你去帮着二姑娘,我去吩咐人收集葡萄,订购酒瓮去!”
迎春估计的不错,凤姐赔情礼物送到三家王府,几家大总管心里平复了,一股嫉妒心气儿也烟消云散了。
就说嘛,哪能每次都撞大运呢,那瓷器窑变万里挑一,荣国府怎的就一下子酿成圣酒了?失败才是真道理呢!
定金这事儿原是四大管家做的事情,人家王府主子一概不知。凤姐姿态放得低,送礼有赔情,还允诺今后有酒大家喝。
这一来,倒也没人嚷嚷赔银子。
王府大总管虽然牛气,荣国府眼下也不至于就是一滩泥水,主子们原本有交情,奴才们也不敢肆意行事,大面子还要过得去。
翌日,凤姐便张罗着定金原物奉还,再给三个大总管一人一瓶稀释一倍琥珀酒,总算把事儿给抹平了。
迎春在平儿陪伴下去了小酒坊,一坛一坛揭了盖子品尝,酒香很淡,酒味先甜后苦,略微有些涩味儿。勉强也喝得,只是跟上次酒水一比,那便是垃圾废物了。
这一次凤姐急功近利吓坏迎春,故而决定今年不再出好酒了。
遂把凤姐所酿造十坛葡萄酒丢了两坛进空间,余下全部用净化空间水勾兑,这酒味儿已经醇厚不少,可以勉强入口。然后再把之前自己存放琥珀酒一坛一斤勾兑进去。
放置三日之后,迎春通知凤姐取样品酒,凤姐品过,双眸再次双眸大绽异彩。忙叨叨下帖子商情三大管家上门磋商。
这一次红酒虽不及上一次口感香醇绵长,但是,相对于一般普通酒水已经是极品了。且红酒本身就有助睡美颜功效,空间净化水本身也占了灵气,所以,这一批红酒依旧得到贵妇青睐,只是,养生美颜效果不及上次显著,这价钱自然就得大打折扣了。
最后,凤姐将酒水定位两种价格,一种用琉璃瓶子,已然叫做琥珀酒,定价为十两银子一斤。
一种陶罐,定价五两银。
两种红酒问世之后,供不应求。凤姐收到许多酒楼豪门拜帖,俱是商议酒水购买事宜。
凤姐虽然得意,这一次却很慎重,只是跟人谈定意向,定金合约一概不签不收,一切但等明年秋日再谈。
私下里,凤姐开始四处打听买庄子,准备明年大干一场。
至于凤姐追问迎春变废为宝法子,迎春推说自己配制了一众特殊酒卤子。并允诺,无论现在小酒坊,还是今后发展大酒庄,自己都会供给酒卤子。
翌日,凤姐给迎春送来五百两银票,并允诺今后酒水收入,迎春占两成红利。
迎春知道,这一次凤姐大约彻底臣服了,笑着将银票推回去:“我说过了,今年只是闹着玩儿,凤姐姐操心劳力,这些是你应得报酬。明年咱们正是开了酒庄,再谈合作分红不迟!”
凤姐一笑收起银票:“既如此,我给妹妹存着当本金!”
迎春也不强辩,她现在每日都在研究,如何把空间变成百草园与花果山。
却说,迎春姑嫂解决了琥珀酒事件之后,事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这一日,迎春正跟探春惜春陪着贾母闲聊,忽然间,凤姐带着平儿风风火火来了,笑嘻嘻给贾母报喜:“老太太,二爷来了信了,明儿合着林妹妹就到京了!”
贾母愕然:“怎么这么快呢?”
贾琏之前来了信笺,预计半月后到家,这一下却提前十几日,不由贾母动疑惑。
凤姐靠近贾母一阵低声嘀咕,却是贾琏这一次跟了江南总督李大人官船,前面有官军开道,旱路有随从供给米粮菜蔬,大船一路畅行无阻,因此上行程比之前预计快了半月。
贾母额首,面上神色意味不明。
凤姐看眼迎春,咯咯笑起来:“这一下可好了,原本我还担心林妹妹跟二妹妹要错过了,这会真正赶得巧了,老祖宗您说,这是不是上天美意,可怜她们姐妹情分,特特成全呢!”
这一说,贾母高兴起来,忙着吩咐:“只会说嘴,明儿你妹妹屋子收拾的不好,看我如何罚你!”
凤姐笑盈盈道:“这何劳老祖宗吩咐,之前我给宝兄弟们收拾书房时候,就吩咐他们把荣庆堂西跨院粉刷一遍,如今家具幔帐都被办齐全了,就等您老祖宗最后查验就搬家咯!”
凤姐这里说得热闹,一下成了众人眼里焦点中心,竟无人注意到迎春异常。
却说迎春这些日子十分低调寡语,众人只当她是及奖离家心思不宁,除了变着法儿顺着她,吃喝玩乐无不紧着她,由着她,别的概不要求她。
她便乐得清闲,白日悠闲,养精蓄锐,夜半把丫头们送进梦想,她自己进去空间,撒欢研究果木栽培。如今三日过去,试种三种果木板栗,蜜桃,枣树,已经开花挂果,成熟在即。
迎春按照空间植物生长速度已经估摸出空间时间跟外面时间差异,迎春按照桃树三个月开花成熟时日推算得出,空间一日相当于外头三十六日。
这日原是来给贾母请安,祖孙坐闲聊说话,多是探春说话逗趣儿,迎春微笑捧场帮腔。
凤姐进门嬉笑说笑,探春便自动退位让贤。迎春更是安静的端坐一边装深沉。众人都被凤姐吸引过去,竟无人察觉迎春此时此刻心情多么激动,一双水杏眼熠熠生辉:天爷爷,林妹妹啊,我马上要见到那个千古才女林妹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