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伺候郁赦的小太监过来了, 刚要开口, 钟宛“嘘”了一声,“别通报了,我就在这里等他算了。”

托郁赦的福,钟宛一点也不好奇内阁是什么样的了。

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这种疯子同僚。

小太监点点头,悄声退下了。

钟宛坐下来, 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将近一个时辰后,里面的小翰林开始往外送折子,钟宛知道差不多了,他起身自己出宫去了。

钟宛让众人替他瞒下了他去找过郁赦的事,只说他是回府后又回来了。他们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郁赦就出来了。

郁赦皱眉,一面训斥家将们不遵他吩咐一面架不住钟宛扯他袖子,不情不愿的牵住了钟宛的手。

马车夫将马凳收起来,挑起灯笼,调转马头,驾车回府。

马车里有炭炉,钟宛的手却比在顶着风在外面走了好一会儿的郁赦还凉,郁赦脸色不太好看的替钟宛捂着,钟宛趁机跟他腻歪,“我身上也冷……这天气实在太不好了。”

郁赦迟疑了下,解开披风,将钟宛一同裹了起来。

钟宛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低声道,“今日事怎么这么多?”

“郁王暂避锋芒,他那一党的人告老的告老,撂摊子的撂摊子……”郁赦沉声道,“内阁中虽没他的人,但下面办事的少了,琐事自然就挪到上面来了。”

钟宛轻声道:“郁王不一定想给皇帝摆脸色,他要做出服输的样子来,手下人必然也跟着龟缩,皇上的意思呢?”

郁赦摇头,“不清楚,今天送上去的折子他倒是全看了,但没批复什么,几个要职上人员撤换的事内阁也给了意见,皇帝没给准话,让内阁再议。”

钟宛道:“是在试探你。”

郁赦“嗯”了一声,“我没开口……那几个说话顶用的老臣全是皇帝这些年一手提拔的亲信,他们不会听我的,到这会儿了,也没向我投诚的意思,多说无益,而且……”

郁赦淡淡道,“我也没什么人可顶上。”

郁赦这些年从未想过要争储,也没培养过什么人手,说起来,他在朝中的势力连宣璟都比不上。

钟宛想了想道,“史老太傅留给了我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司天监的少监。”

郁赦按住钟宛不太老实的手,沉声道:“怎么?让那个少监去跟皇帝说,他夜观天象,发现这储君之位非我不可?”

钟宛笑了,道,“我明天去走动一下。”

不等郁赦开口,钟宛忙道,“自然,不会让人发现我去过,明日若回来迟了,就不来接你了。”

郁赦静了片刻,点头,“好。”

深夜的官道上,郁赦的车驾里传出几声嘀咕声,恬逸安宁,好似这山雨欲来的风暴同两人丝毫无关。

几日后,崇安帝难得的有精神上了早朝,早朝之后,将郁赦留了下来。

天气渐暖,崇安帝拄着拐杖,在御花园里走了走。

郁赦跟在崇安帝身后,崇安帝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这些日子,内阁的事你劳心不少,朕都听说了。”崇安帝偏头看看郁赦,“子宥,你以前若还不明白,这阵子劳心劳力的也该知道了吧?这位子,不好坐。”

崇安帝停住脚,看着远处春花出神道,“朕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也是心心念念的想要为先帝分忧,真的继位了……又觉得,是真的累啊。”

郁赦默不作声。

崇安帝继续往前走,沉声道,“朕这些年,昃食宵衣,抚内定外,熬干了心血,自认就算早年有些什么过错,也该偿还清了,下面……又该轮到谁了?”

崇安帝说着看向郁赦,郁赦目光幽冷,没接话。

崇安帝继续往前走,不远处是碧波池,崇安帝犹豫了片刻,转头往另一边走。

郁赦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崇安帝是怕自己突然发疯,把他也推到水里去。

崇安帝如今倚重他,但还是要提防他。

血亲父子走到这一步,也是讽刺。

崇安帝依旧在念叨,“朕听阁老们说,你每日看书折很勤勉,话少,办的事多,且进内阁这么久了竟只是看只是学,从未插手过一件事。”

崇安帝唏嘘,“朕记得琼儿那会儿……是恨不得整个内阁都听他的。”

郁赦漫不经心,“我才疏学浅,本来也没什么能帮忙的。”

崇安帝继续往前走,问道,“那你学了这么久,体会到为上者的不易了吗?”

郁赦尽力掩住眼中的讥嘲,沉默片刻道,“很不容易,但有时能这种不易就算幸运了,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我怕我不能活的长久。”

崇安帝深深的看了郁赦一眼,叹了口气,“你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当是孝顺朕了,不行吗?”

郁赦垂眸。

郁赦长相不随小钟妃,只有眉眼有一点点像崇安帝年轻的时候,崇安帝看着郁赦的眼睛,轻声道,“你自小在宫里长大,子宥,你知道么?你走路很晚,旁的孩子不到一岁就会走了,只有你,快两岁了,还摇摇晃晃的,走的很慢,但你每回一看见朕就顾不上,跑的极快,那天就在这御花园里,你看见朕了,远远的就朝朕跑过来,宫人们都追不上你,你跑的太急,跌在石阶上,两只小手上全是血,朕当日真是心疼的都要碎了……”

崇安帝双手扶在木拐上,咳了两声,喘息道,“现在想起来,后悔极了,当日顾什么礼仪?就该也跑几步,不等你跌倒,早早把你抱起来……”

郁赦面色如常,“我学步晚,自小就爱跌跤,跌的多了,早就习惯了,皇上不必介怀。”

崇安帝苦笑着又咳了几声,“你还是在怪朕。”

郁赦表情平静,“这是实话,我确实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