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气氛安静得吓人。

郁暖没有照着他给的页数翻看, 而是硬着头皮,装模作样一页页慢悠悠翻过去。

颚人的文字她是看不懂,但他在一旁给出的批注, 虽是随性的草书,但其实只要耐心看,还是能看懂大半。

叫她有些难受的是,他批注上写的东西都……非常具有侵略性。

看过原著郁暖也晓得, 乾宁帝在中后期, 几乎把颚人杀得片甲不留, 壮年人死伤过半,剩余老弱举族迁徙往极北深处,并割让了部分富饶的土地,俯首称臣,年年还须进贡全族一半以上的产物,几乎民不聊生,而往后成长起来的青年一代没有充足的资源,已然从根本上绝了再与本朝抗衡的资本。

虽则强者恒强,弱者愈弱,物竞天择,这个道理完全没错,但他这般冷血果断的做法确实,叫她有些害怕。

然而,这本颚语史书里,他给的批注皆丝毫不遮掩,不咸不淡分析了颚人部族各处弊端,并且每处都在居心叵测分析怎么把颚人的弱点利用最大化,又从内而外各个角度,再从历史因果政治制度各方面,简略抨击了颚人茹毛饮血的野蛮愚昧。

她发觉,陛下真的非常毒舌啊,全篇没一个脏字,非常利落客观的分析比较。

但她总觉着,仿佛颚人全族都被嘲讽得体无完肤。

他的批注,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地图炮了。

放在现代,他每个批注旁边,少说得打十个括号解释说明,才能避免被喷,类似(并不是说颚人野蛮,只是说,你们皆是茹毛饮血的下等种族)。

……不过听上去还是很冷淡嚣张。

她认真觉得,自己可能实在比较倒霉。

为什么随手抽一本书,都能看到这种与政治中轴相关的批注?

把一本书里,男人所写的批注结合起来,都已经有个笼统的侵略框架了,虽还有很多地方他没提,但那种带着血腥气,杀伐果断的必胜戾气,却足够让她这种,手无寸铁,没经历过战争的姑娘发颤了。

他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随手放在架子上?

是觉得她不会看吗?

还是无所谓她看不看?

方才,男人居然还淡淡着同她指点哪一页较有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越是看,越是虚,特别不受控制的想流冷汗。

这种时候,或许由于心虚,她更不太敢把书放回去了,只怕叫他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若是如此,可能她就要提前领便当了。

然而,他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甚至直到天色将晚,都不曾多言。

郁暖知道,他一向是较为冷淡寡言的,说话和命令,皆简略明确到极点。

只这段日子,他与她讲的话稍多了些,她会才觉得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现在回归自然比较好,这显然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冷却下来了。

她甚感安慰。

叫她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还记得三朝回门的事。

他不仅记得,且还命人准备了些回门礼。

郁暖并没有在意是什么礼儿,因为她料想着,那应当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仍记得,他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带的东西甚是寒酸,叫忠国公不乐了许久,只道这个女婿并无任何长处,也不甚热络,压根配不上自己女儿。

这趟的回门礼,料想大约也只是不失礼节罢了。就这周家庶子的身份,应当也拿不出甚么好货色。

却不成想,今次准备的东西却极是丰厚。

甚至丰厚的有些过了头。

自家乖女儿乖妹妹要归家了,南华郡主和忠国公,以及郁成朗自然是极喜悦。

自打姑娘出嫁那一日夜里头,他们便掰着手指头算回门的日子,用度日如年来说,都算恰当了。

南华郡主和忠国公,是单纯的担心女儿在周家,吃用的习不习惯,周家的小子有无亏待了她去,亦或是她想不想家,有没有哭鼻子。

郁成朗想的就有点多了。

并不是他不心疼妹妹,但他更担心妹妹会作死,到时惹得陛下不高兴了,也不知是甚么凄惨下场。只妹妹天生便比旁人多愁善感些,他归家这段日子,更是发现她的眼泪,似是怎么也流不完。

到底是机密事体,他不敢多说半句,但有时也会暗暗责怪自己,若偷偷同妹妹一提点,或许结果都不会像想象中那般糟糕。

况且陛下日理万机,三朝回门都未必会陪妹妹一道归来,到时母亲父亲发怒不说,妹妹这脸面都丢尽了,定然会更伤心。

她自小身子又弱,若再哭出个好歹来,那又如何是好?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仿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体了。

郁成朗虽不大有本事能见陛下,却也晓得他老人家做事杀伐果断,不爱拖沓,更不喜为琐碎小事费神。

对于自己那个作天作地的小妹妹,他完全没有任何信心,况且陛下甚么女人没有?

妹妹是长得比旁的姑娘们要美貌些,但陛下也非是只看相貌,不重性情的人。

听闻早些年,有人给陛下送了位色艺双绝的美人,陛下却直接把美人当众赐给了旁的臣子,一根手指都不曾沾。

郁成朗越想,便越觉得要完。

然而,他的猜测并不准确。

隔天,临安侯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忠国公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