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也是个姑娘家,自然喜欢好看的头饰,在铜镜前微微凝神,有些看呆了。
铜镜中的姑娘,这才有些像是她自己。
她为了不崩人设,这段日子便是见那妆奁里头有诸多首饰,她也不能戴,因为郁大小姐不喜繁复奢华的首饰。而她穿的衣裳,几乎都是素淡雅致的。除了气秦婉卿那趟,便再没有更多了。
可她却喜欢奢靡富丽的东西。
即便在原本的世界里,她都偏好奢华大方的珠宝,和精致独特的各类手袋,更偏爱以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高跟鞋,来妆点她修长白皙的双腿,而非是顶着一张素淡的脸,高高在上似是仙姝下界。自然,这点微不足道的喜好,只能暗藏于心了。
然而再喜欢,也抵不过这凤冠是真的太重了。
听清泉说,上头整整缀了百颗圆润等大的珍珠,宝石和赤金珠花更是若干。
她的脑袋都要给压塌掉了。
南华郡主倒是难得笑起来,摸摸女儿娇柔的面颊道:“这是你兄长特意为你找人定制的,你瞧,多漂亮?娘以前出嫁的凤冠,都不及你的。”她说着,似是有些微惆,但却转瞬而逝,却还是带着喜意笑了起来。
郁暖只是面色冷淡,垂眸并不说话。
她虽已记得不清成婚当日的具体情节,但也知道,郁大小姐这样骄傲的人,绝对不容许自己出嫁前还哭丧着脸,叫人瞧了笑话去。可她亦不会有半点喜意,因为她要用冷漠寡淡的模样,狠狠中伤那些推她上花轿的亲人。
南华郡主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不曾多说甚么。
她也犹豫过,也彷徨了一阵子,却仍旧选择相信儿子。
郁成朗待家人是一等一的诚心,他不可能捏造甚么由头来骗人,或是坑害自己的妹妹。不说,总是有他的苦衷在。
时间缓缓淌过,吉时到,外头的炮竹和礼乐声顿起。
周涵已行过奠雁之礼,便来迎亲。
郁暖头顶着的红盖头,被一众女眷搀扶着走出,即便喜服厚重,只余一个挺直纤弱的侧影,亦难掩风华万千。
朦胧间,她似看见有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在马上,没等思虑,转瞬却被扶上了花轿。
她不晓得这一路是怎样走过的,但她披着红盖头在轿子里,头戴着极重的凤冠,加上小腹的阵阵坠痛,颠来倒去难受至极,这些皆害得她呼吸困难。
到了周家,郁暖被扶出来,手中被塞了一段丝滑的喜绸。
郁暖晓得,另一端必然被男人牵着。
她不晓得男人现下是甚么样的神情,但至少并不会有多欣喜罢。或许与她是一个心态。
踏入周家的门,郁暖后知后觉地有些冒冷汗。
她一直知晓,周家绝对不简单,而男主在周家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以庶子身份暂住那样单纯。
郁暖打定主意,她绝对不要掺和到那些种种因由里头去。无论发生甚么奇怪的事,她都要像往常一样,只作眼瞎耳聋甚么也不知道便是。
顺着原本的剧情走完,或许她能回到本应归属于她的世界,亦或是重新拥有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
至于男主,虽说与她成了亲,但他应当并不拿她当新婚妻子。
所以,他们早晚银货两讫,互不相干。
在唱呵声与爆竹声中,他们终于拜完堂,郁暖垂着眸子,只觉得身子极为僵硬,亦步亦趋地像一条疲软的小尾巴,随着他缓缓走入洞房。
甫一进屋,便听见窃窃私语声,并几句笑言,大约是周家请来闹洞房的,她坐在铺满枣生桂子的层层床铺上,周涵拿起喜娘递来的喜秤,从侧面轻轻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一瞬间,她眼前的浓红,转作一室喜庆的华光。
郁暖微微抬起下巴,对上男人沉静如寒星的眸子。
尽管容颜有所改变,有些地方却难以变化,男人肩宽腰窄,眉如墨画,暗红的喜服更显深沉优雅。
他似乎轻勾了唇角,又仿佛只是缄默不语,好整以暇瞧她,长臂不紧不慢,把喜秤放回。
屋内已婚的夫人们,皆发出阵阵惊艳又叹惋的声音。
郁暖为名动长安的神女,她的容光无人能及。即便抹了脂粉,她的容颜依旧带着些许苍白,羸弱得像是一泓春水,婷袅涟漪间撩人心弦。隔着赤金缀缀的流苏,她的雪肤花貌蒙上淡金的光晕,平添了几分携了烟火气的靡靡娇贵。
作为新娘的少女抬起眼睛,露出一双透着高傲的杏眼,几乎冷漠地与男人对视。
虽然她个子娇小,几乎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头,却像是只奶凶的猫咪,卯足了劲道,仗着猛兽的纵容宠溺,蓄势待发,舔着嫩爪爪,准备骑在慵懒的凶兽头顶恃宠而骄,作威作福。
真是……超凶。
男人的眼里,仿佛有些许笑意。
流苏贴在她的面颊上,有丝丝冰凉的痒意,郁暖忍得特别辛苦。她心里头暗暗吐槽作凤冠之人。弄那么些细致的流苏到底有甚么意义?不晓得消费者体验非常差劲嘛,简直差评。
喜娘给他们端了生饺子来,让他们皆用上一口,又问郁暖道:“生不生啊?”
郁暖没有什么表情道:“生。”
她说时面无表情,但因为本身的声线软糯干净,所以喜娘没感觉出她的抗拒和冷漠。
郁暖:“......”
她夫君淡淡审视她一眼,端起合卺酒,与她手臂交叠。
由于……郁暖实在不算高,两人身高差得蛮大的,所以他不得不弯下身子屈就她,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带着甜蜜的酒意。
郁暖几乎浑身僵硬起来,因为她方才听到,男人在她耳边低低轻笑了一下,似是有些玩味和散漫,却害得她耳垂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