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韩越霖。
韩越霖现出温和的笑容:“工匠照着江皇后所绘的图建造而成,你可还满意?”说着环顾室内,满意地颔首,“一事一物都与京城的御书房相同,我是无从挑刺。”
江皇后——这称谓意味的是燕王已然成为新皇。
韩越霖缓声告诉他:“你驾崩那一日,佟念娆服毒自尽。因为你那道罪己诏,大多数人觉得你还是驾崩的好,是以,欣然接受新帝登基。你瘦了太多,好生将养。”
师庭逍不知道身在何处,他长久面临的是蚀骨的寂寞——走不出这所书房,没有任何人与他交谈,这地方静寂得如同一座坟墓。
她不让他死。
他也不会寻短见。心头燃烧的恨意,让他不能放弃逃出去重现人前的机会。
看守他的人,每日烧掉书房里一本书或是一张画。
可笑的是,书房里所有的画,都是足可以假乱真的炤宁画作的赝品——在他迷恋她的岁月里,他拿起画笔的时候,只为临摹她的画作。每日更是要在笺纸上记录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曾经那般地爱过她,她只要师庭逸,她最终要这般折磨他。
是,她不肯杀他,她说她嫌脏,便要他屈辱地活着。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六年之久。
到了第三年,书房里已空掉,连一张纸都不剩。
随后的三年,他的容貌发生了变化。没有镜子,但是逐日肥胖起来的身躯、掉落在地上的霜白发丝,都能让他惊觉。
是她还是韩越霖的主意?竟命人在他的饭菜里动了手脚,慢慢地将他改变。
可他只能承受这一切,他要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不在那些静默如死人的侍卫眼前失态发狂。
最终,炤宁又见了他一面。
岁月已老,伊人容颜竟是不改。
炤宁打量他之后,颔首道:“不错。你今日便可以离开这里,自生自灭。”
他有很多话要质问,张口欲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因为长久的缄默,一时竟不能出声。
“我看得出,你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炤宁悠然一笑,“可你曾想过自身过错?所谓青海剿匪,是你吩咐青海总兵无事生非。因此而不得安稳的百姓,因此而丧命的无辜将士何罪之有?”
他想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多数帝王处在他的位置,都会有此举。
炤宁继续道:“若是没有反手一击,我与夫君的亲朋都会平白遭受灭顶之灾,他们何罪之有?”她眼神锐利地凝了他一眼,“这笔账算来算去,将你换掉才是上上策。”
“为何?”他终于能够出声言语,“你与燕王为何得到了封疆大吏、朝堂重臣的鼎力相助?”这是他始终都想不通的关键之处。
“你不是输给了我,是输给了先父。”炤宁拂袖转身,“如今已是盛世,去看看皇帝是如何治理天下的。”
有人将一个钱袋扔在他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