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背后传来沈初的声音,那姑娘迅速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他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藏也藏不住的欢喜,然后在看到他后瞬间变得错愕,还有点害怕,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恼火,不知是恼火这个姑娘,还是恼火自己的师哥。
沈初已到了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池家妹子池云,以后都在沈园了。”转头对池云说“这个是我四师弟何然,你叫何大哥就好。”然后看到锅上坐着的浓汤,桌上放着的面条,有些不满道“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嘛,这些事有我呢!”
池云有些羞怯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后偷偷瞧了瞧沈初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何然顿时更是火大,正楞楞开口:“饿死了,赶紧来碗面!”
“啊!好的!马上来!”池云似是更拘谨了,有点手忙脚乱,沈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疯,也不去理会他,去帮池云下面。
何然看着他俩挤在一个灶前更是气闷,他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等池云开始接纳他把他当好朋友的时候,他当面仍是板正脸色,背地里却笑的跟个傻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他跳出来反对池云的婚事,但看到池云泪眼朦胧时,感觉心都空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一直到他收到了她的死讯,跌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可是已经太晚太迟,他还没告诉她,她却等不了了!
摸着冰凉的墓碑上那仍旧如花的笑靥,斗大的泪滴直接砸下,他说不出,只能这么哭,他果然几十年如一日的是个懦夫!
沈念池放学回来没看到何然,也是奇怪,又听说去买土产了,更是诧异,她家师哥什么时候知道人情世故了!结果一转身就见何然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院,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沈念池看着眼前的十几个袋子,“师哥,你不是去买土产了吗?这些?”除了衣服就是补品,一看就是给她的,这是哪门子的土产?
“买什么土产?”何然不直觉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完全忘记自己胡乱说了个理由出门了。
沈念池也是无奈,刚表扬了师哥,结果一回头发现还是原样。“你又破费什么,我一堆衣服呢!”
“一天一件,正好换着穿,你是个大姑娘了,要会打扮自己!”得,说是说不通了。
何然是在正月十八一大早离开的,他家小助理亲自来接的。沈念池瞧着他那巴不得早点拉何然离开、就怕他又临时反悔不想走的样子,也是好笑。自家师哥在沈园就是个孩子,出门就是魔王,倒是让人放心,不过该说的话却是要说。
沈念池递给助理两个袋子,笑眯眯地说:“家里自己做的干货,别嫌弃,以后还要麻烦您多照顾着!”
助理今年二十三,跟着何然四年了,头一次看到何然家的女眷,瞧着水灵灵的样子,一下子看直了。正好挨了自家老板一脚,差点没趴地下,幸亏高博顺手拉了他一把。顿时委屈地看着老板,“我又怎么得罪爷了?”话虽没出口,眼神却是这个意思。
“瞧什么瞧,臭小子!”何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去教育沈念池,面色很是严肃:“咱是大姑娘了,以后得注意呀!不能跟不认识的男的说话,现在的男孩都不靠谱,看见漂亮姑娘就往上扑,你可得当心,没事离他们远点。”说完沈念池,又转头训斥师弟们:“大家把念念托给你们,不是只要光管她吃饱喝足就行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咱念念又长得这么漂亮,总有不长眼的硬凑上来,你们可给我看好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利眼一扫,高博又缩缩脑袋,更是上火,封白倒是淡定的点点头,看的他更不放心了。他这是跟封白处的时间太短,还没发现这也是个妹控。不然为什么靳东平明明是近水楼台,却这么多年丝毫没有进展,他可是在里面发挥了很大作用。
何然看着还不放心,嘀咕着,“不行,我得去你们学校看看。”老爷子在边上实在看不过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再让他闹下去,今天是甭想走了,直接开口赶人,“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家里有我呢!”
何然还要再辩,助理童鞋终于回过神了,再拖下去就走不成了,谁知道他还会闹什么幺蛾子,直接把人塞车里了。何然摇下车窗不放心地冲高博飞眼刀,“人给我看好了,要是让哪家臭小子叼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博赶紧答应,就差赌咒发誓了,这才哄走了这位爷。转头看看仍旧一脸严肃的封白,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明明他不是最小的,怎么就可着他一个人欺负,但是他还得乖乖照做,不放心地嘱咐沈念池:“念念啊!咱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有些事儿吧!还不急是吧!”他又不是缺心眼的师哥,也不好意思直说。
沈念池瞧着倒是笑了,勉强严肃面容,点点头:“师哥放心,我知道的。”然后转身回去了,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就是想笑,还是不要在高师哥面前笑了,不然他更苦逼。
第33章 鲅鱼丸与忆往昔
对于高三的孩子们来说,时间简直不正常,每天课业多的压死人,他们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又盼着时间赶紧快点过,这样他们就可以早点解脱了!
沈念池倒是没什么焦躁难受,每天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淡定得让韩淙淙嫉妒要命。沈念池知道韩淙淙的成绩还是可以,就是心情起伏太大,难免影响发挥,就经常带她回沈园,有时候也跟她去韩家,俩人一起住着,倒是缓解了韩淙淙的焦躁。
一眨眼过了五一,过了六一,明天就是高考了。今天放假一天,所有高三学生都待家里休息,准备明天上战场。
沈园歇业三天,老爷子亲自跟老食客道歉,大家又怎么敢受,都是一脸“我理解”,又是祝沈念池金榜题名。老爷子收了大家的好意,自然有回报,“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沈园摆席,还请大伙赏脸!”更是一片叫好声。
高博他们跟老爷子商量了半天,这才确定这几天的食谱,晚上吃的是鲅鱼丸子再加几个小菜,清爽不油腻,又是高蛋白。新鲜的小鲅鱼脱皮去骨,剁成蓉,加入三七开的五花肉,调入盐、糖、料酒、红醋,搅打上劲,攒成丸子,下入煮沸的清汤,大火烧开三次即可。
沈念池吃过晚饭,又给韩淙淙打了电话,嘱咐她别丢三落四,这才收拾自己的东西。准考证,签字笔,画图工具,橡皮等等,全都收进袋子里,又检查一遍,也就放好。
今天一天都没看书,她不会临时抱佛脚,平时的准备已经充足,现在再看也是徒劳。这么早也睡不着,从百宝箱里拿出池云的相片仔细擦擦,想象着如果妈妈还活着现在会做什么。一定会摸着她的头温言软语地鼓励吧!何师哥说妈妈平时总是轻声细语的,听着让人想睡觉,也不知道这话是褒是贬,何师哥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有时候要反着听。
今天大家跟约好了似的,都不去打扰她。高师哥还没上前就让封哥哥拽走了,其他几个师哥更是连个电话都没有,老爷子也只是在她回屋前拍拍她的肩,嘱咐她好好休息。她知道不是大家不关心,只是太关心,怕给她压力,这才没敢跟她说话。
带着一众人的美好祝愿,甜甜地进入梦乡,枕边是那个娇俏的女子,似乎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京都愉园,沈初站在院子里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俞家惠拿着外套给他披上,他才惊觉,牵过她的手试了试,还算温热,这才放心,有些不悦道:“怎么出来了?”她身体不好,稍有不对便会病倒。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病刚好几天,又不注意!”从年后开始,沈初就病了,不是大病,总是低烧,反反复复的不消停,去看中医,说是郁结于心,只要心情好了,就没事。这个反而是最难的,她知道是那视频惹得祸。那个叫何然的,她仅见过一面,便印象深刻。
当年她重病出院,修养了许久才好。沈初断断续续跟她讲了他们分开后发生的事儿。说到池云,她也是嫉妒,只是最后这个男人还是回到她身边了,她也知足。怕家里人再分开他们,就把池云的事儿瞒了,反正他俩已经离婚。
家里终于同意两人的婚事,自是该去见见未来的公公,更是想见见那个女孩,于是一家三口便准备动身。除了给老爷子带的补品,她更是托人买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准备送给池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去炫耀居多,还是想去感谢这个女孩,一路也没想明白,然后就到了沈园。
一下车,她就见沈初差点摔倒,沈园挂满白帆,显然是有丧事,她也跟着害怕,就怕是老爷子出事,如果真是这样,只怕她跟沈初的事儿又有波折。
一家人跌跌撞撞地往里奔,来祭奠的人认出了沈初,纷纷让道,又看到跟在身后的她,面色复杂,更有几个中年妇女对着她指指点点,很是不忿。她从小金枝玉叶,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对待,要是往常,只怕就要发作,只是眼前有急事,先放一边。
转进后院,就看到院中一口棺木已封,几个年轻人在一旁答谢亲朋,就是没有老爷子,她心里更慌了。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师哥。”这个是叫刘明皓的师弟,也是后来沈初告诉她的,只是她并没有印象,因为当时她已经被小孩的啼哭声吓着了。
只见老爷子穿着一身白衣,怀里抱着个襁褓,那啼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不知怎的,她突然更害怕了。她不傻,能在沈园停灵的人能有几个?能让老爷子披麻的又能有几个?至于这个在这种时候还被老爷子抱在怀里的,又是哪个?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猜到。
旁边的沈初已经傻了,他看看那棺木,又看看那被老爷子抱在怀里看不到面容的孩子,只觉五雷轰顶,机械地迈开腿向老爷子走去,抬手去掀被角,然后就看到了沈念池。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和池云的女儿,那样的眉眼,像他也像她。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在他离开的前一晚,看见她偷偷跑去厕所好几次,每次回来都是脸色苍白。他以为是她舍不得,但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俞家惠和儿子,就硬下心肠装睡。当时他想着,等俞家惠好了,一定带她回来,一家三口感谢她。现在想想,都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棺木里的人是谁他是知道了。她死了,被他害死了。
沈初伸出手来,想要抱抱这个孩子,她还那么小,就没了娘。她在哭,是哭自己没了娘,还是在哭自己这个狠心的爹。然而没等他接过,就被人一把推开,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俞家惠看到一个年轻人旋风似的刮进来,直冲沈初而去,脸色狰狞,像是看着死敌,手上不停,而沈初却并没有反应,满院子的人更是不加阻止。她顿时慌了,就要去拉,一把被推开,然后那个年轻人就来到了她面前,瞟都不瞟她一眼,对着倒在地上的沈初,指着她说:“这就是那个女人,值得你为她连爹都不要了,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你行啊,沈初!有种你别回来啊!你回来干什么啊!带着这个女人来耀武扬威给谁看啊!你说!给谁看啊!”
似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一把从老爷子手里夺过孩子,也不管什么礼节,直愣愣地对着老爷子说:“师父,您给句话,池云和孩子看着呢!”话虽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如果今天不处置沈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老爷子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着何然怀里哭地声嘶力竭的孩子,然后在沈初进门后第一次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语气悲痛却决绝:“带着他俩走吧!从此沈家再没有沈初,以后也不许你们踏进宣城半步。”
然后就有人将他们一家三口拖出了沈园,塞进一辆轿车,一路开出宣城,停在了高速路口。还是那个叫刘明皓的师弟从车上下来,对着沈初说道:“师哥,我已经叫了车,待会就到,你别怪师父,他也难啊!何然那小子,哎!他也是替云妹子叫屈啊!”说完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转身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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