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一愣,继而摇头叹笑:“年轻人啊,不愧是年轻人,爱情至上。”他含着烟吸两口,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拿烟头指他,“你小子要不是运气好,单凭感情用事这一点,早被社会的狂沙给埋没了。”
沈飞白不作声,心里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他确实好运,无论是当初被沈国安收养,还是如今顺利进入央视。
绝境中降临生机。
***
三里屯一家茶餐厅,景乔掏钱请客,向周霁佑负荆请罪。
“这事你真不能完全怪我。我和他又不熟,隔着电话打听他事,看不见表情就算了,突然听不到他讲话,心里怪瘆得慌的。我不是就怕他不松口么,所以就想着干脆来个信息交换,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他,他把他知道的告诉我,这样不就不显得唐突尴尬了么。”
周霁佑凉淡地睨着她:“你倒是反应快。”
景乔摸不清她情绪,眼珠上瞟,躲避她锐利的目光,干笑。
周霁佑懒得再搭理她,等菜一齐,默着脸专心用餐,一句话不说。
窗外阴雨绵绵,钢筋混凝土的城市笼罩一层薄纱,朦朦胧胧。
相识五年,景乔自认对她性格摸索得七七八八,她越是恭默守静,就越是不屑一顾,反倒是疾言厉色地冷嘲热讽,越能说明这事儿她认真了,她在乎,她把人或事装心里了。
她现在嘿然不语,令她不由想起鲁迅那句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只不过,爆发的是她,灭亡的却是自己。
实在无法忍受气氛持续冷凝,景乔两只手腕分别轻抵在桌沿,身体缓缓前倾,小心翼翼地唤:“粥粥……”
周霁佑手持瓷勺舀了一口老鸭汤,汤汁浓厚,口感无油腻,也无鸭肉自身携带的特殊腥味。
眼皮掀了掀,看她一眼:“说。”
景乔小小地撇撇嘴,周霁佑不经意就会散发女王气场,尤其是这个“说”,并非命令,也并非不耐,仅仅是一个提示性的聊天开场白,自她嘴里吐出,回回都压人一等。
脑子一抽,到嘴边的讨好变成——
“你对沈飞白那么凶,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周霁佑:“……”
坏了,话才落音,景乔立刻缩回去,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再看看上边,唯独不敢看前边。
周霁佑放下勺子,勺柄磕在碗口,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景乔神经随之一跳,视线慢慢、慢慢地对向她,发现她环着手臂靠坐在身后的沙发椅背。
“想知道?”她淡漠地眉梢一挑。
景乔讪讪:“随口说说而已。青梅竹马嘛,看上你的理由海了去了,日久生情这种事哪能说得清。”
周霁佑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哟,也是看得门儿清啊。”
景乔内心抓狂,气馁地往后一瘫:“奶奶,大爷,我错了还不行么。人家玻璃心脆弱着呢,要杀要剐一句话,求您别再吊着打了。”
周霁佑挑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低头,漫不经心地瞅指甲盖上的半月牙。
景乔腹诽一阵儿,自言自语般呢喃:“其实我还真挺想知道的。”
“我比你更想知道。”身前,冷不防地传来一声。
“……”
景乔一个鲤鱼打挺地直起身,眼神熠熠地盯着她,说:“那你倒是问啊。”
“不问。”斩钉截铁。
“为什么?”
为什么……周霁佑心头微燥,说:“他就是个锯嘴的葫芦,问了也白问。”
“哦。”景乔沉吟几秒,建议,“你也用信息交换呗,你跟他说,他先回答为什么非要喜欢你,你就告诉他为什么偏不喜欢他。”
周霁佑目露荒唐地笑了一声:“他找虐啊,又不是傻。”
话一脱口,想起那个“傻瓜”在日料店里不管不顾吃海鲜的场景。
可不就是找虐。
她忽然有些口干舌燥,端起盛装港式奶茶的漏斗玻璃瓶,咬着吸管狠吸两口。
奶茶走了冰,冰块没化全,从舌尖一路凉到胃。
对面,景乔恍然地点着头:“也是,换我……我也不想听。”
“乔乔。”周霁佑手握冰凉的玻璃瓶,无端喊了声。
景乔抬眼:“嗯?”
她眼神投在桌面,像在看流心的芝士塔,又像在看双薯沙拉,抑或,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只是在放空。
“我答应和他试试……”她声音低低的,前所未有的迷惘,“依你看,我应该和他试一试吗?”
景乔吃一大惊:“你居然接受了!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