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威看向眼前的男人,他是多么敬佩他啊,视他为榜样,渴望得到他的认同。如今,他亲手毁掉了他在自己心中的高大,成为了他嗤之以鼻的那类人。
宋威退后一步,撇开宋普搭在他身上的手,朝着龙榻走去。
“安亲王,你要做什么!”
众人惊恐,害怕他做出对陛下不利的事情。
怎知,宋威却是走到了蔺郇的床前,双膝跪地。
“陛下,你待宋威恩重如山,视作手足,宋威就算是当下自刎于你的榻前也绝不做背叛你之举!”他双手置于双膝之上,握紧拳头,脊背绷直,像黄山上的青松,任谁也无法催弯。
姚玉苏瞥向前方的众人,不少人都松下了一直僵硬的肩膀。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轻笑一声,在如此安静的殿内显得那般突兀。
“是你——”太后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姚玉苏,快步走向她,抬手一指,怒气冲冲,“你对安亲王说了些什么?你这个前朝遗毒,留你一命便是仁慈,你竟然还想着兴风作浪,乱我朝纲!”
“呵。”姚玉苏大笑一声,竟然笑出了眼泪,“狼子野心企图颠覆江山的人也好意思指责别人扰乱朝纲?太后娘娘,你从来都不照镜子的吗?”
“姚玉苏,你该死!”太后狠戾地嚷道,“来人啊,将她押下去,杖毙!”
外间,禁军应声进来。
“我看谁敢动她!”宋威回头,满眼红血丝,一脸恶狠狠。
太后见宋威如此维护姚玉苏,更是恨上加恨,几乎疯狂,竟质问宋威:“安亲王,难不成你也喜欢这个毒妇不成?!”
宋威跪在原地转头看向太后,一脸的无法置信:“在你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太后放下手,被他的眼神给定在原地。
“从前,我是一颗棋子,任由你们摆弄。现在,我又是你处置太夫人的借口,太后娘娘,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亲生母亲,你扪心自问,你可做过一件母亲该做的事情!”宋威咬紧了牙齿,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满殿哗然。
“安亲王,你说什么?”左相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震惊当场。
太后一脸慌乱,脸上的肉忍不住颤动:“你胡说些什么,你是先帝的私生子,与我何干……”
宋普抬手喊人:“来人,安亲王疯了,快扶他下去休息。”
“我没疯,疯的是你二人。”宋威仰头,大笑三声,“想我这一生从未行过恶举,没成想却在身世上面屡屡被你二人捉弄,真是老天无眼啊!”
“你闭嘴。”宋普大声呵斥他,转头寻找,“人呢?赶紧把安亲王送下去休息!”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活了这么多年,竟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奇事。
“该休息的不是他,是太傅大人。”
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帘帐后面传来。
姚玉苏本来是抱着胳膊在看好戏,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朝床榻上看去。
蔺郇撑着胳膊坐立起来,两侧的帘帐被宫人从两边打开,本该如建和公主口中所言一直昏迷下去的人就这样醒了过来,还是在这般激烈的场合下。
“陛下,陛下醒了!”右相等人大喜过望,又是大呼又是磕头,一时间如获新生。
蔺郇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道:“都起来吧。”
他醒了……姚玉苏眼圈一红,捂住嘴唇迅速躲闪到柱子的后面,她死死地捂住唇鼻,生怕有一丝哭腔溢了出来。
蔺郇一眼便瞧见了柱子后面的一抹暗紫色,心下暗笑,躲也不躲好一点,素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做出这等掩耳盗铃的事情了。
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得不收回目光。
“右相。”蔺郇喊道。
“臣在。”右相站了出来。
“你去太和殿安抚一下官员和家眷,与程统领一起将他们安排出宫,今日让他们受惊了。还有,明日罢朝一日。”蔺郇一丝不乱地安排道,“其余与此事无关的人就退下吧,接下来是家务事,诸位不宜在场了。”
趁陛下昏迷,太后联手太傅企图谋权篡位,这怎么能算作是家务事?但蔺郇一向是态度强硬的帝王,容不得旁人叽歪,虽众人极力想留下,但也不得不为了脖子上的脑袋考虑。
“是,臣等告退。”
清楚了无关人士,蔺郇这才将目光放在太后身上。
“母后,朕勉强还称呼你一声母后。”他轻声一笑,说不出的嘲讽。
宋普侧头,想知道他带进来的兵士为什么没有了动静。
“太傅不必再看,他们已经被禁军制住了。”蔺郇为他解惑。
一时间,宋普脸色惨白如纸。
蔺郇伸手向榻前一直跪着的宋威,道:“你也起来吧。”
宋威双眼流泪,摇头不起:“臣有罪,臣甘愿受罚。”
“你的忠心朕看到了。”
可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蔺郇,即使他早就知道宋普和太后准备起事,他为了那一丝残存的亲情,害得蔺郇差点儿死在他们的手里。
蔺郇叹了一口气,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