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孝哀帝的棺椁入了皇陵,一切落下帷幕,新皇便要着手登基了。
众人翘首张望,似乎是在等待姚后与大皇子的动作,可左等右等,待大典将要举行了,也没有盼来他们的动静,似已认命。
大典前夜,宫城内外被刷洗一通,洗清了孝哀帝时期的种种“遗迹”。
齐王临时住的政和殿与泰元宫紧紧一街之隔,他稍稍动动耳朵便能听见泰元宫里的动静。
此时,泰元宫内的宫人们正紧锣密鼓地收拾箱笼,明日这皇宫就换了主人,前朝皇后再住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蔺郇闲逛似的走了进来,宫人们见了,不敢阻拦,只有下跪磕头请安的份儿。
“娘娘,齐王来了。”红枣瞧见了,低声对姚后说道。
姚后站在台阶上看着宫人们装箱笼,抬头见齐王散步似的走进来,仿佛逛的是自家后院。当然,过了今晚,这里的确是他家后院了。
“王爷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姚后走下台阶,闲谈般的语气问道。
蔺郇道:“动静不小,就过来看看。”
“打扰王爷了,实在是对不住。”
蔺郇扫了一眼四周,随意道:“你也不必这般急,缓些时候也不碍事。”反正他没有正妃,王府后院还没人能配得上住进这泰元宫。
姚后轻笑一声:“多谢王爷好意了,不好鸠占鹊巢,明日大典过后我便要带着这些杂物出宫了。”
蔺郇仔细打量她,见她心平气和,面上无半点怨怼哀愁,似乎对出宫这件事还抱着几分期待似的。
“王爷,若是没有急事的话不妨坐下聊聊?”姚后笑了笑,率先朝一旁的石桌走去。
蔺郇跟在她身后,背着手,姿态闲散。
红枣见他二人似乎有长聊的意思便亲自进去泡了壶茶,茶端出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似乎聊得不错。
“这皇宫我是待倦了。”姚后扫视四周,指着远处的一株桃树道,“看到那株桃花没有?我刚进宫的时候种下的,如今已长有成年人腰粗了,可见岁月无情。”
“你再看那边的石板,上面的划痕是玄宝一岁的时候刻下的,他才学会走路,时不时地就拽着我在这宫里四处跑。”说起往事,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比这轻抚过脸庞的风还要柔软。
蔺郇听她说着,眼前似乎便真的出现了一个矮小的人儿拽着她的裙子在这殿内殿外跑来跑去的身影。
他眯着眼,神色随之松缓。
“如此说来,我该恭喜你逃脱苦海。”似乎被她身上愉悦的气息感染,他也难得说笑了起来。
姚后挑眉,端起面前的茶杯,道:“该是我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或许吧。他嘴角一掀,端起茶杯,平举在空中,两人相视一笑,算是以茶代酒了。
“这茶是我一个表叔从云南捎来的,王爷可喝过?”姚后饮了一口之后放下茶杯,笑着问道。
“没有。”
“哦?”姚后疑惑地举起茶杯,“不是说这是云南人十分喜欢的茶,难不成我那表叔上当了?”
“本王一向不爱饮茶,涉猎不多,或许你那位表叔说的是真的。”蔺郇道。
姚后扬眉:“茶有养胃舒肠的功效,王爷不妨多试试。”
“好。”
闲谈至夜色渐沉,他不好多待,便要起身告辞。
不知为何,一向身手矫捷的他起身的时候居然踉跄了一下,若不是反应迅速撑住了石桌,估计就要立时摔倒在她的面前。
“王爷可是近段时间太过操劳,累着了?”姚后随之起身。
蔺郇闭眼,复又睁眼,眼神似乎染上了一层墨色:“皇后说笑了,本王的身体还没这么弱。”
姚后的笑容渐渐荡开,她挥挥手,立马有两名宫人上前扶住蔺郇。
“王爷累了,扶进侧殿去歇歇吧。”
蔺郇盯着她,眼神里泛出的光不知是失望居多还是愤恨居多。
“姚玉苏。”他咬着牙喊她的名字。
她轻巧抬头,扬唇一笑:“王爷与我有恩在前,我不会伤及王爷性命的。”
女人,要是狠辣起来真的很出乎意料。
“你莫要后悔。”他被宫人搀扶着,双腿犹如钉在原地一般,沉重得难以抬起来,狼狈至极。
他想来警惕性极强,唯独对她放松了片刻而已,却不想这“信任”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姚后抬了抬下巴,扬唇道:“没见王爷走不了路了?还不快背进去。”
“是。”其中一名宫人弯腰,将蔺郇背在身上。
眼见着他消失在侧殿的门口,她脸上的笑意终于散去,沉下脸色问红枣:“祖父那边如何了?”
红枣上前:“趁着主子刚刚牵制齐王的时候,国公爷已经带禁军把齐王的人控制住了。八扇宫门也换了人值守,从今晚到明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姚后点头,脸色没有半点放松:“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今晚尤为重要。”
“是。”红枣同样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