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节(2 / 2)

徐颐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惯的很,女儿聪明伶俐,又才情又美丽,向来是他的骄傲,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把女儿联姻嫁给张龙宣——那张龙宣不是不好,京城才子,说学逗唱遛鸟捧角,是个妙人,可惜就是听说只好男色……他也觉得女儿的确是委屈了,现在她说要离婚,那就离吧,好和好散,彼此还不伤和气。

这一行人厚礼找上门,求他办的事的确比较棘手,但以他当时的能力,要办成也未尝不可。

但他认出了陆子清。

以前女儿常在他们夫妻二人面前眉飞色舞的提起,说子清如何如何,子清如何如何,他又怎会不知道她那小女儿家的心思?只不过当时那个陆子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家里虽是个富户,可又怎能与他相提并论,门当户对?!

不过时日非彼日,现在看这陆子清倒的确是个人才,留美的法学博士,听说南京那边在努力争取他,北京这边也有意向将他纳入麾下,况且他一双真火里淬炼过的眼,几眼就把陆子清为人的一言一行看的透彻,不错,是个胸有沟壑能成大事的好苗子。

这样的人,自然要拉进自己阵营,为自己效力是为最好,上头重新上台,根基不稳,正是急需用人之际;女儿的眼光果然不错,如果陆子清成了自己的女婿,那他就是自己人,势必得为自己摇旗呐喊,鞠躬尽瘁。

而他这个当泰山的,为他们来求的这档子事,伸一伸援手也未尝不可,虽然比较难办,但如能得到陆子清这样的女婿,这样的助力,其实委实不亏,且女儿终生也有依靠,岂不两全其美?

女儿再优秀,毕竟也是离过婚的女人,陆子清学识相貌都是顶尖的,而且他现在即将入仕,便是为自己寻一方靠山,得自己一尊这样的泰山来做依仗,想来也是求之不得。

然后果不其然,陆子清是个爽快人,在他说出自己提议后,略加思索就一口答应,倒是和他一起登门的那两个人,面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五味杂陈的模样。

不过他身在高位惯了,向来不在乎别人的喜怒,陆子清既然这样明事理,当真孺子可教也。

事后他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女儿,本以为女儿定会欢喜万分,没想到辰星呆了半响,才道:“父亲,他那样骄傲的人,你却在此时借事逼他,他肯定会……”

往下的话,她没有说完。

他却不以为意,上下活动将陆子清求的那桩事暂且按下,开始授意报社准备陆子清与女儿辰星不日即将订婚的喜讯。

不过,再往后的情形有些出乎他意料。

先是他原本的亲家张庭方出面,接手过那桩棘手的事,再然后陆子清来向他请罪,说自己辜负徐部长青眼,也辜负了辰星,所以自愿请罪,将自己发配边疆,永不近前。

徐颐此生还未曾受过这般折辱,况且还是被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便是这陆子清再有学识又如何?留美的博士又如何?向来官场上混,根基和人脉最是重要,他以为他找了张庭方就可以伸手来打他的脸?他如果现在想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是女儿苦苦劝他:“父亲,你就放他走罢。”

“千万不要难为他。”

女儿辰星向来硬气,便是在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前也很少掉眼泪,那次却声泪俱下,求他网开一面。他看着心疼,心中咒骂陆子清真真有眼无珠,瞎子一般,可女儿这样乞求,他只好吞下这口闷气——而那个陆子清果真就南下去了云南,一个人孤身去了那个匪患成灾的偏远之地。

再后来,段总统被冯将军驱逐下台,退居去了天津日租界潜心向佛去了。而自己,则成了众矢之的,之前的政敌逮住他一点错处想置他于死地,一时又是大变天,生生逃不过的牢狱之灾,还以为要他这辈子几起几落,怕是最终要交代在这里,没想到女儿从云南带了陆子清回来。

那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对他粲然一笑。

他有两年还是三年未曾见过他?再见他,他好像没什么变化,或者说有些变化,只不过只变在细微之处,例如眼角眉梢,例如微笑的弧度,丝丝毫毫都锋芒不露,却又灼灼逼人。

他大约也快到三十岁了,脸面依旧是好看,五官标致俊美,睫毛长长的簇拥出来,望向他的眼神一片浓黑。

他本没指望陆子清当真有这样的好心会向他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