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没吭声,也没再动手,还任由她将自己衣服尽数脱了去,好生擦洗了一番。右臂处两个偌大的圆形伤疤,一个在肩头,一个在上臂,上面因为之前贴了些膏药,粘粘糊糊的一些胶印子都发了黑,她低着头拿毛巾先捂软了,再小心用指甲一点点的抠着,鬓角的碎发从耳后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鼻尖,和瓷白的下巴,稍长的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呼吸微颤,温热的一团扑去皮肤上。
天气这样热,窗外楼下人声裹在热浪里,好像已经胶住了,只有蝉鸣挣扎出了那片混沌,依旧尖锐的炸响。刚擦干净的身子又被汗浸透,每个毛孔都在扩张的向外倾吐着热量,他抓住她一只手腕,在她稍显愕然的面孔一扫而过后,已把她压在了身下。
右臂还钝疼的厉害,疼到他几乎不敢去尝试动一下,可女人汗津津温软的身子似乎熨贴了伤疤下深入骨髓的痛楚,她不过一瞬间的惊愕,然后便十分温顺的依偎着他,主动脱光了衣服,折好了放去一旁,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他闭上眼睛,僵硬的右手托着她的腰,女人的肌肤在这样灼热烫人的空气里甚至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凉。
她喘息的声音像在哭,碎碎的唤他:“爷,爷……”
他不耐烦的用力掐了一把:“别出声!”
从床头拽过一件她的衣服蒙在她脸上,只露出口鼻,她果然不再出声,只张着嘴,急促的小口小口的喘着气。他探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铁管,拔掉盖,拧出来的是一管颜色嫣红的膏体。
这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口红,他慢条斯理的,像要在描绘一幅最精心的画:“别动。”
浓艳的膏体一点一点的,涂在女人微颤的唇上,他涂的特别一丝不苟,僵硬的右手紧捏着她的下巴,全神贯注的,不允许有一丁点的涂出界线,也不允许有哪里涂的不够。男人的小指细长,落下的时候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珍宝,轻轻抿去那越出了唇线边缘的膏脂,而那颜色很美,就像成熟的最透的梅子的颜色,在一张女人颤抖的唇上,殷虹的蕴满了全部的诱惑。
他终于吃吃笑起来,满意的低低叹息:“春……”
十指捧着她的脸,他低下头,用舌尖一点一点舔舐那片浓烈,那浓烈的红,又艳,又妖,又纯——
就像她身下洇出的那滩血,她的头发里,他抱住她的尸体时沾在他掌心中那浓浆的红,和她的嘴唇一样,艳的那样夺目。
半边身子陡然一跳,右肩处突如其来的疼痛似乎在提醒着那个月黑风高的夜,他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将她的死昭告示众,就是要引他上钩。可他怎么能不去呢?
那是他的阿春,她明明刚刚答应了他要和她一起回去云南,去大理,做做小生意,买个三合院的房子,天井里种花,屋后面种竹,她答应给他生儿子,答应了要跟他好生过日子。
他怎么能不去呢,那是他的阿春啊。
他抱着她,在追击的枪林弹雨里,右肩中弹,他往前扑倒,她就这么从他怀里滚出去,咕噜咕噜的,像根可笑的棍子。
明明白天她在他怀里还软的像一滩水,现在却僵硬的掰不动一下手指。可他不甘心,他搂着她,躺在臭水沟里,上面盖着烂菜烂瓜,躲过一整夜一波又一波的追踪巡查。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安静了下来,身上很臭,肩膀上的血和腐败的垃圾混在了一起,臭味甚至压倒了血腥味,可她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吭。
那一刻,他知道她是真的死了。
他的阿春,那么爱干净爱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容许自己在这样臭气熏天的地方呆上半夜呢?
他搂着她,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叫她:“春~~”
春啊,醒醒,天亮了,我们可以回云南了呢!
阿春啊……
阿春……
七尺男儿,十六岁入了匪帮后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男人,在黎明的晨曦里,在臭气熏天的臭水沟里,大张着嘴,朝向天空,无声恸哭。
他发了疯,剜心样的痛,困兽般的撕咬、蹂躏,女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疼,又像是哭,唇上的口红被他吞噬到一片残血样的模糊,他重新攥过小铁管,重新给她涂,涂的满满的,一层又一层,就像最最成熟的梅子落去地上,被好多只脚践踏过,踏成一片洇透去土里的血——而他舔舐叱咬着这滩血,急迫的像一只吸血的怪兽。
“爷,爷……要死了,要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