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凉哥,你一定要等着他……”
“你一定要等着他。”
“好。”他喉间低低一声,“我们一起等他……”
声音带出浓浓的倦意,他觉得很累,眼皮重的像压上了千钧,眼前阵阵发黑,在临近昏迷之前,他看到她仓皇而哭泣的脸。
“别哭,芃儿。”他喃喃低语,重新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度眼中透进光的时候,稍微一动,即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他知道是谁,他尝试着,轻轻摸摸她的手,她还是这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每次被子清责骂了,都是一头就扎进他怀里,死命抓着他的手指,即便哭够了,也不肯松开,就这么执拗的抓着他不放,好像他是她最好的盾牌。
他其实就是她最好的盾牌,每每子清来找人,她更要抓紧了他,躲去他身后,可偏偏又要露出半个小脑袋出来,明明那么害怕,却又不舍得不让子清瞧见她。
陆子清年少的时候是个冷面教匠,他其实最不爱的就是管旁人闲事,却偏偏只对这一个小丫头上了心。只是被他上了心,不算什么幸事,于是小丫头动辄就跑来找他庇佑,只是他庇佑的她一时,却庇佑不了她一世。
她,终究还是他的人。
“芃儿,”他唇角慢慢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露出微笑,“你还记得么,你11岁那年……”
陈芃儿11岁那年,天津广昌的的采办从南边海岛带回来一种零食,应该就是一种蜜饯,但和平时吃到的蜜饯还不太一样。这蜜饯是特意为陈芃儿这位大小姐不远万里带回来的,满满一大包。他叫伙计送去了陆家,结果陈芃儿一时嘴馋,一大包陆陆续续都进了她的小肚子,结果好不好的就犯起了牙疼。
小姑娘疼的在床上抱着嘴不住翻滚,一直在叫安哥哥安哥哥!子清当时在北京念书,并不在宁河,叫不来安哥哥,她便改叫林凉哥林凉哥!疼死芃儿了!呜呜呜呜,芃儿要疼死了!
阿斐在一旁急得要咬人,陆家请来的大夫都不顶用,她疼的直哭直叫,什么下火的汤药也灌不进去。阿斐再不情愿,还是跑去广昌叫来了他。
他赶到一看,见小丫头半边脸都肿成了个大馒头,顶的脸皮都锃明透亮了,一时也是心疼不迭,又想这源头出在自己身上,是他太惯着她,等子清回来听说此事,定还要再落身埋怨。
他报备了陆老爷陆夫人,得到二老首肯,当下就带芃儿赶去了天津。
天津有洋人大夫开的专门治牙病的医馆,陈芃儿在那里打了两针,到了晚上,终于哭声缓了,看来是那疼劲被药力给压制下去了。
就是脸上还不曾消肿,躺在那里像嘴里偷偷塞了个大苹果,他每每瞧了总是忍俊不禁,想笑。无奈阿斐坐镇一旁,像个小大人似的眼风如刀,一刀一刀都扎在他这“罪魁祸首”身上,恨不得将他扎出十个八个的窟窿出来。
斐少爷从来都是对他敌意多多,似是与生俱来,他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一准就是头个大尾巴狼,指不定哪会功夫就能把他心爱的小姑娘拖走,嚼的一根骨头都不剩!所以小少年处处对他警戒防范、严加提防,就连到了天津了,明明自个父母家就近在眼前,却是过家门而不入,一定要死活呆在芃儿跟前瞧着才能放心。
第二天下午,芃儿的脸终于消肿,这治疗才刚刚开始。
洋人大夫说她一颗大牙完全坏了,需要拔掉,一并安慰说反正要掉的,拔了后还能长出新的来。小丫头一听要活生生拔牙,当下吓得眼泪汪汪的使劲往他身上瞧,可怜巴巴的求告:“林、林凉哥,我不疼了呀,咱们回家吧……”
他站在那里静默不语,这颗坏牙要是不拔,往下还有的疼,而且还会疼的更厉害!就连身旁杵着的阿斐都知道轻重,可这孩子受不了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当下就心软,刚要开口,他拦住他,冲少年摇了摇头。
阿斐不是糊涂孩子,很快明白过来,柔声哄她:“芃儿,不疼的,一会就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拔了旧的才能长出新的呀,新牙呀,一定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