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逃难,为什么会说英文,你的英文是在哪里学的?”周所长目光直逼冯碧落,一个乡下姑娘怎么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英文,这是非常可疑的。
“我自学的啊,当时住我家隔壁的是个英国人,就是跟他学的。”
周所长问不出来,但没放弃对冯碧落的怀疑。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敲门声响起,周所长去开门,一名公安进来和周所长耳语几句,然后两人关门出去。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门又打开,周所长进来道:“你回去吧,华先生给你担保,保证你不是潜伏特务。”
冯碧落走出审讯间,便看到一脸微笑的华雍城,以及他身后的白咏梅。
原来,白咏梅在路上看到华雍城的汽车,她当即把冯碧落的情况告知华雍城,因此华雍城才赶来派出所为冯碧落作保。
“华先生,你又帮了我,我想请你去我家吃饭。”冯碧落心情激动。
“这不太方便吧。”
“方便,华先生,你一定要去,不然我会不安。”
“那好吧。”
到了住处,华雍城在门前驻足,一间摇摇欲坠的夯土房子,屋檐上长着一片茅草,门槛的台阶也塌下来。进入屋子,家徒四壁,映入眼中的是一间黑乎乎的灶台,他走过去,灶台上放着一小袋土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食物。
没有椅子,冯碧落便请华雍城坐在卧室的床上,让白咏梅陪他说话,自己则在厨房烧水做饭。
尽管只有土豆,但冯碧落觉得华雍城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白咏梅和华雍城在房里说话,冯碧落想要偷听,但灶膛里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的声音掩盖其他声音。
一个小时后,冯碧落做出几道菜,她将一张小桌子端到床上,再摆上热气腾腾的菜。
这时天色黑下来,冯碧落点燃油灯,华雍城借着灯光看,烧土豆、酸辣土豆丝、烤土豆片、土豆饼。他转过脸,瞧着冯碧落,道:“你将所有的土豆都做了菜,以后你还有吃的吗?”
“天无绝人之路。”冯碧落笑道。
“好,天无绝人之路。”华雍城也抿嘴笑起来。
冯碧落递给华雍城筷子,又递给白咏梅一双,华雍城独坐一方,冯碧落和白咏梅坐另一方。三个人边吃边聊,将盘中菜吃得丁点不剩。
华雍城瞅着窗外的夜色,道:“很感谢你的款待,我就不打扰,告辞。”
“华先生,有一句我一直想问你。”冯碧落忍不住叫他。
“什么话?”
“你说相信我有做副厂长的能力,却又说我太年轻不合适。”
“太年轻了,所以你盛气凌人,锋芒太露,因此才会给你招来今天的灾难。中国人信奉中庸之道,你明白吗?”
“那是旧时代的思想,新时代的人应该是激流勇进,毫无畏惧。”
华雍城笑起来,道:“你的思想很先进,很少女性会有你这种思想,但是在现在还不能。”
“中国已经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这些人民中也包括女性。在以后的年代,女性还能撑起中国的半边天,像科学知识这些不能只掌握在男性手中。”
华雍城点头,伸手在冯碧落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道:“我相信你会做到,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那你会解雇黄副厂长吗?”冯碧落昂起头瞧他。
“不会。”
“你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人在厂里?”嫉恶如仇的冯碧落无法理解。
“黄副厂长家里还有七口人,给这些人活路,否则……”没有说完,华雍城大步离去,冯碧落凝视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溶溶的夜色中。
“碧落,你们说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白咏梅拉着冯碧落的手臂。
“没事,以后你会懂的。”
进入卧室收拾小桌子上的碗碟,白咏梅发现被压在桌脚下的纸币,她尖叫起来。“碧落,这里有钱。”
冯碧落接过来数了一下,是100块钱,这是服装厂工人4个月的收入。“一定是华先生留下来的。”
送走白咏梅后,冯碧落背着镰刀走出镇外,今夜的风很轻,冯碧落心头有丝莫名的快感。摘了束紫菀,冯碧落走近墓园。
墓园的门开着,有个男人的身影伫立在墓碑前,大约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回过头。
月光映着他的脸,冯碧落瞬时呆住了,脸颊上火烧火燎,甚至红到脖子根。奇怪,看到他总会脸红,心跳加快。
冯碧落看着怀中的那束紫菀,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完了,他肯定是误会了。
“我,我,我不是来偷吃你太太的供品,真的,我不是来偷吃的。我发过誓,以后都不会偷吃你太太的供品,真的,请你相信我。”
她结结巴巴说着,越说越慌,她感觉到那双眼睛一直瞅着自己,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006脚长在你身上
两人一直站着,冯碧落拼命地解释,急得脸红脖子粗。冯碧落不断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来的这么不是时候,早点或者晚点都行,现在说不清了吧,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相信你。”华雍城笑起来。
“你相信我?”冯碧落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相信自己不是来偷吃他太太的供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