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平章帝也经常留臣子在宫里吃饭,詹夙并不觉得怎样,然而动筷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和除了詹霖以外的小姑娘同桌吃饭。他看着对面秀秀气气吃饭的顾玄茵,突然有些拘束。
本来想在饭桌上和顾玄茵把刚才没说完的事情说完,但见她乖乖巧巧地吃着饭,又把话咽了回去。孩子饿了,就让她好好吃个饭吧,那些国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顾玄茵从小娇生惯养长大,难免养出些小毛病,挑食便是其中之一,她吃了几口饭,便打开汤盅,今天炖的是白萝卜老鸭汤,香气扑鼻而来,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上面星星点点撒了些葱花。
顾玄茵看了一眼,就皱眉,“今儿御膳房是谁当值,难道不知道朕不吃葱花么?”
白露也是揭开汤盅才发现,她忙道:“奴婢这就让御膳房再炖一盅。”
顾玄茵瘪瘪嘴,“算了,等他们炖好,饭都冷了。你帮我把里面的葱花挑出来得了。”
白露应了,忙仔仔细细帮她帮汤里的葱花往外挑。
詹夙在旁静静看着,不由皱起眉头,心说这要是自己的妹妹早说一顿了,可人家是陛下,别说是几颗葱花,就是把鸭肉都挑出来,也轮不到他说。
这也太难伺候了,也不知道以后谁娶了这小祖宗。
面对詹夙,顾玄茵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只吃了小半碗米饭,便放下筷子,那盅好不容易把葱花都挑干净的老鸭汤,她也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陛下这就不吃了?”詹夙忍不住道,吃得这么少,怪不得饿得肚子咕咕叫。
顾玄茵“嗯”了一声,“饱了。”
詹夙看了看桌上珍馐美味,好几道菜她动都没动,从前平章帝用膳可没有这般奢侈过。他于是忍不住劝道:“陛下既然胃口这么小,以后就不必叫御膳房做这一桌子菜了。”他顿了顿,解释道:“如今国库空虚……”
顾玄茵怕他又啰嗦,打断他说道:“朕平时用膳没有这么多菜的,这不是因为丞相在么。”她说着,眯起眼睛笑了笑,“丞相今日辛苦,朕才特地叫御膳房多做了几个菜。”
詹夙楞了一下,原来是为了犒劳自己,他面上有些尴尬,“臣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顾玄茵说着,又低下了脑袋,“不过如果丞相不喜欢,朕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詹夙心头一软,想伸手摸摸她耷拉下去的脑袋,还好在抬手那一刻控制住了,“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但以后还是不必这般铺张了。”
顾玄茵乖乖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叫苦不迭,她当了皇太女后,许多嗜好都放下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吃了,连这点嗜好都被剥夺了,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儿?
不过詹夙说得也有道理,一个人吃这么多菜是有点浪费,美食在精不在多,下次让御膳房做紧着她喜欢的做便是了。
很快,就到了大行皇帝大殓、出殡的日子。
大殓时,天还没亮,梁王、齐王、明德长公主并文武百官、三品以上诰命都到了。顾玄茵在前,按照礼官的指引,领着众人哭灵。
身后的哭声震天,顾玄茵却一颗眼泪也掉不下来,心思一直放在梁王、齐王那边,生怕他们这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幸好,从宫里到皇陵的一路上都顺顺利利,到下葬时,她以为自己终于能松口气,却在看到棺木放进地宫的那一刻,心里倏然一空,整个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回宫的路上,顾玄茵终于撑不住了,眼泪流个不停。怕被车外的人听见,她只得压抑着哭声,只默默流泪。
白露、银霜看了心疼不已,二人对视一眼,白露便下车去找刘太傅,想让他劝劝陛下。
前面的御驾突然停下来,詹夙忙让隆宝去问,是出了什么事。
隆宝回来道:“不知道,只瞧见陛下身边的宫女去了太傅的那辆马车。”
詹夙皱了皱眉,让隆宝继续去打听着。
顾玄茵哭着哭着突然发现马车停了下来,奇怪地问:“怎么了?白露干什么去?”
“白露姐姐怕陛下哭坏了身子,去请刘太傅来劝劝您。”银霜道。
谁知顾玄茵听她说完,面色倏然一沉,“谁让她自作主张的?”
“白露姐姐也是为了陛下……”
顾玄茵早就觉得白露这个宫女留不得,虽然是个体贴细心的,却太过向着刘家,难保不会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刘太傅。索性便借着这个机会,把她打发了。
“她既然那么喜欢往太傅那边跑,便不必回来了。起驾!”
“陛下……”
“怎么?你也想跟着她一起去?”
“奴婢不敢。”银霜与白露不同,她就是个宫里普通的宫女,因为做事周到,才被陛下选到身边的,在她眼里,只有陛下才是最重要的。
被这么一闹,顾玄茵又找回些理智,一会儿还要召见臣公,她可不能再哭了。
队伍只停了片刻,便又浩浩荡荡往城里走。
詹夙一路上都有些担心顾玄茵,怕她出什么事。
到了未央宫,见到顾玄茵,詹夙不由皱起眉,小姑娘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红的跟桃似的。
按理说,有丧事,哭了才是正常,不哭才会落人口实,但不说为何,詹夙不太想让文武百官看到小姑娘这幅样子。
他紧走几步,上前道:“陛下去洗把脸,这边臣先守着。”
顾玄茵有些意外,她以为这时候上来体贴安慰的人应该是刘文周,却不料会是詹夙。
小姑娘红着眼睛,像只小兔子似的,呆呆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顾玄茵回神。
“快去吧。”詹夙在心里叹了口气,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重新修了一下,剧情有一点点小变动,大家可以回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