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微惊:“卖什么命?”
“木秀于林风必催,他们不敢自己冒头,总要有人提个引子来才是。”刘拂眺望远方,亭台楼阁皆是江南景色,看似平凡其实暗藏玄机。
周行的神色并未因她的话放松下来。
他蹙眉环视四周,确定了无人在侧,才沉声郑重道:“我虽不知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万不可私自行动避开我。龙女祭天时的惊吓,我是再不能承受一次了。”
刘拂闻言微愣,她直直望了过去,当与那深邃的目光相接时,竟似望进了周行的心底。
方才的情话让她心中熨帖,可这句话,却让她忍不住心头发颤。
只觉一股烈焰从心尖尖上窜去了面颊,脸上发烫的刘拂忍不住微微偏头,躲开了周行的视线。
从未有人问过她可不可以能不能够,她就也只能自己硬撑下去完成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活了三十余年,这还是刘拂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真心实意的担忧着她的一切。
“好,我答应你。”
对着愣怔当场的周行,刘拂抿唇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借着将散落发丝抚向耳后的动作,遮挡住面上的红晕。
“咳……”周行几乎抑制不住提起的唇角,忙握拳于唇边,虚咳了一声。
只是他实在没什么经验,当收到刘拂狠狠的瞪视后,才晓得即便自己压了再压,依旧得意忘形了些。
在刘拂的目光鄙视下,周行忙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我虽去金陵多年,但京中人脉都在,这两年间也多交了不少朋友,不论阿拂你想明着来还是暗着走,与我商谈都比单打独斗要强上许多。”
他急急忙毛遂自荐的模样,像极了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刘拂从未料到,素来混不吝的周行也会有如此情态。
他们今日,大抵是见到了对方从未揭露过的一面,却没有丝毫不适,只觉得新奇有趣。
“我倒真有事,要托赖周三公子。”
自觉自己闹了笑话的周行精神一震:“你且说,但凡我能做到,再无不尽力的。”
刘拂手上微微施力,神色已从方才的含情脉脉,变得正经非常:“还请你……帮我引路面圣。”
周行大惊,强撑住面色不改,但与刘拂交握的手已不自觉收紧。
当他反应过来时,刘拂被望日骄精心养护了多年的白皙手掌,早被捏出了一道红痕。
“我无事。”她轻笑一声,引开了话题,“毕竟是在他人府上,待回了书院后,咱们再细说。”
周行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疑惑,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
听他发问,刘拂反问道:“早前你不是说和大哥二哥他们与人有约,不会来赴尚府的宴席,怎得半路出现在这里?”
“席上来了几个酸儒,凑了个没趣。”周行哼了一声,“我.日日记着先生你的教诲,再不对他们动手,也幸得如此,才能偶然探得一些消息,这才急忙忙来寻你。”
被他调侃的刘拂倒不觉得羞恼,只问道:“什么消息?”
她似是想起什么般,又眉心锁的死紧,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道:“你将二哥独个儿扔在那里,若有个万一,大哥如何料理得过来?”
说罢便送了周行的手,欲要理罢微皱的衣衫,前去大厅处众大人们坐着的地方:“咱们先去将方才的事料理妥当,速去与二哥他们汇合才是。”
想起蒋存对她的心思,再看她比担忧自家安危还甚的紧张,周行心中颇不是滋味,却也晓得没处可说。
他重新拉过刘拂的手,撇了撇嘴:“临来时陈迟已先去了,有他在,你足以放心了吧?”
“那你方才所说的消息?”
见刘拂神色果真一松,周行不觉舒坦,反倒更酸了些:“毕竟是在他人府上,且待回书院再说吧。”
竟是将刘拂方才的话,一字一句全还了回来。
许久未曾与他斗嘴的刘拂心中一乐,反不顺着周行心思逼问,只点了点头:“那便晚些再细说。”
巴巴来邀功的周行:……
不该在心上人面前使心眼这件事他早已看透,若不是今日终于得到回应太过得意忘形,也不会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满腹心酸无处可吐,周行只得倒竖了眉头顺着刘拂的意思,向正院而去。
他一个加害者气势汹汹,反像是占尽了理去,一时间尚府上下无论家仆还是护院,竟无一人敢拦这个煞星。
刘拂亦面无表情跟在周行身后,端的是骄横无比。
临进正院花厅大门时,周行侧目,视线滑过无胆上前阻拦的尚家服役,冷声哂笑道:“废物。”
在跨过门槛前,厉声厉色的周行似是终于想起什么般,站定了脚步。
他肃立躬身,垂首侧目,对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刘拂道了声:“请。”
围观众人这才想起,这混世魔王在许多年前,便与刘先生有了传道受业解惑的关系。
此时唯一能制住这个煞星的,怕也只有这个背着半个师徒名分的小先生。
在满背期待的目光下,刘拂点了点头。
她未口出恶言,没劝阻周行,也不曾用先生的身份呵止他的张狂。
启口时,才真正让众人明白了,何谓有其师必有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