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又吩咐曹变蛟等人,“命令各部准备登船吧?晚间的时分,咱们便离开天津卫起航!”
曹变蛟等人躬身应诺,大步离去。
一直站在远处的怀德这才慢慢走到朱平安的身后,将一块雪白的汗巾奉上,请朱平安擦拭脸上的汗水,这才恭谨的退下。
“怀德!”朱平安忽然问道。
“奴婢在!”
“王伯那里,还有交待的事情吗?”看向京师的方向,朱平安一阵怅然。这些天,怀德已经将王承恩所吩咐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朱平安。
朱平安却是没想到,王承恩的背后居然蕴藏着这么多的故事和秘闻。自己的娘前虽然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但自己的那位姨母和外公做出的事情却让朱平安震惊之余,更是感怀良多。
自古以来,甚至是后世都对宦官这个群体,极尽污蔑之能,向来以“阉党”、“奸佞”而称呼,但在大明的内廷与文官集团相制衡的历史中,兼具德才的宦官却是层出不穷。从陈矩、王安,再到王承恩,这些人前仆后继,却是为了大明,甘愿付出一切,哪怕受到的是无尽的污蔑、栽赃和陷害。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认识到,他们已经超出了那种所谓的狭隘的忠君,而是选择了忠于整个大明。
还有朱平安的那位姨母沈青荷,关于她的猜想,朱平安选择将其深深的埋在心中。朱平安可以断定,沈青荷和自己一样,也是来自于后世,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她却用自己的方式,为大明最后凝重的历史增添了一抹鲜亮的颜色。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努力,才留下了奉贤堂、谍探司、新式舆图这样的东西,从长久的岁月中看来,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显眼,但却帮助朱平安一步步的,以微小的努力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怀德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片,双手呈递给朱平安。“义父还吩咐奴婢将这张图纸交给您,并让我转告。青荷夫人当年极尽天下能工巧匠,以重金打造出这样一架东西,将其视如珍宝。义父说他存了一些私心,将这东西始终留在身边保管,上路的时候也想带着一起走。好在还有这张青荷夫人亲手绘制的图纸在,假以时日,您也一定能打造出这样的利器来!”
朱平安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图纸上赫然有一行字体——“天启一式连发火铳”。
看到这么一行字体,再看看那张带有图样、解释、操作说明、组成部件的尺寸大小等数据的图纸,朱平安的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鸭蛋。
“义父说起,当年毕懋康老大人也曾参与了这连发火铳的研制,青荷夫人一些匪夷所思、石破天惊的想法给了他老人家极大的启发,这才促成了这连发火铳的诞生。但毕竟是初创,这火铳存在的缺点还有很多,青荷夫人都一一记录下来,便是为了以后改良,只不过天不假年,她始终是没有办法再完成这件事情了。今后,便要仰仗您来继续完成了!”
朱平安捧着那张图纸,看了良久,之后这才珍而重之的收到了怀中。
怀德继续说道:“分别的时候,义父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再提醒您一句。义父言道:‘纵观平安为人行事,已有大将之风,这令我欣慰不已,但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还是过于犹豫,彰显内心宽厚仁慈之心。但时移事易,今后你要面对的将是一个没有任何道理、亲情可言的乱世,你懂得未雨绸缪这是好的,但是关键时刻,一定要有雷霆手段。尤其是当你身处目前的高位,对事对人,便不能再以自己本心决断,而是要根据‘势’的变化来抉择,当断则断,万不可留下祸患,自掘坟墓!‘”
朱平安咀嚼着王承恩的这些话,很快便明白了他所指的是哪一方面。王承恩想要提醒的是,眼前的朱慈烺,和眼下还在隐居状态的自己那位老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家无亲情,这是极为正确的。但朱平安的内心中却很是排斥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但王承恩的话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也让他因此清醒了不少。
朱平安在城头上来回踱步,怀德始终侍立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他脸上和眼睛中细微的变化。
朱平安停下脚步,手扶多口,抬眼向远处看去,半里地开外,便是天津卫的总兵府,那里也正是朱慈烺如今的行宫所在。
深思良久,朱平安猛然转过身来,招了招手,城头的阴影处便马上闪出来一个身影,跑到近前,单膝跪倒,“大帅有何吩咐?”
朱平安却是没有说话,而是又静静的思索了将近一盏茶的时分,这才缓缓说道:“即刻飞鸽传书给蓬莱,告诉阴先生,之前筹谋的那些事情,可以开始运作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将京师失陷、太子和诸王失踪的消息散播到南直隶一带。发动安插在江南的人手,可以开始对目标人物进行运作了,但切记不要留下咱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