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龙兵败身死,好好的一场庆功酒宴也没了用处,汪乔年闻讯大恸,当即晕死过去。不多时,各路的败兵也相继退回到潼关来,贺人龙、李国奇的陕军一马当先,却是没受多大损失的样子,没有多久,孙传庭的山陕团练兵和杨文岳的河北军以及晋军的虎大威所部也撤退下来。
好不容易被救醒的汪乔年当即召见了一众领兵大将,贺人龙说的含糊,孙传庭却是大发雷霆之怒,两边的将领不惜拔剑相向。朱平安却是清楚其中的蹊跷所在,在一旁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汪乔年的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颤动,但还是强压怒气,大声喝止了双方的争斗,让孙传庭将战役的经过详细禀来。
贺人龙、李国奇却是不屑一顾的拔腿便走,一众陕军将领也跟着退了下去。汪乔年大声喝止,却是不起丝毫的作用,也只能听之任之。
孙传庭声泪俱下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傅宗龙明知自己的实力与闯军相去甚远,不得已采用分路突袭的战法,他与杨文岳领一支偏师直插闯军的侧翼,希望以此来打乱闯军的部署,以奇制胜。但李自成也不是泛泛之辈,加上其本身兵力雄厚,因此便由大将刘宗敏挥师围堵傅宗龙,双方一时陷入到僵持之中。
时间一长,明军的粮草供应变成了问题,开始以杀骡马为食。而此时,汪乔年虽然已经派人飞马向军前送信,言及在介休缴获两万石粮食,已经在着手准备向军前输送粮食。但与李自成对持的贺人龙却藏了保存实力的念头,因此以粮草为借口频频向傅宗龙发难。傅宗龙多方劝慰也没有效果,到了最后,贺人龙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主动撤出了战场。闯军发觉明军异动,李自成趁势发起进攻,明军主力由此大溃,其余如李国奇、高杰所部也纷纷退出战团,杨文岳、孙传庭和傅宗龙措手不及,由此陷入到重围之中。
李自成得知傅宗龙竟然在包围圈中,大喜过望,下令各部展开总攻,傅宗龙等人率兵与之血战,孙传庭和杨文岳相继突出重围,但傅宗龙却因负伤被闯军生擒。
李自成亲自游说,但傅宗龙誓死不降。无奈之下,闯军挟持傅宗龙前往项城,欲装扮成明军赚开项城的城门。但傅宗龙却在城下大声疾呼:“我秦督也,不幸堕贼手,左右皆贼耳。”以此破坏了闯军的阴谋。
李自成大怒,遂在项城城下将傅宗龙斩杀。
说到此处,孙传庭拍案而起,向着汪乔年一拱手,“佥宪大人,贺人龙临阵脱逃,致使我大军溃败,傅督师殉国,其所为天怒人怨,但上奏朝廷治罪!”
汪乔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仔细思量了一番,却摇了摇头,“如今潼关一线,陕军占了六成兵力,一旦缉拿贺人龙,势必会造成士卒哗变。贺人龙虽有罪,但本官也唯恐激起兵变,如此一来,仅是潼关便难以据守啊!”
一直沉默不言的朱平安当即站出来,“佥宪大人明鉴,孙团练使久在陕军中,颇有威望,拿下贺人龙便可以以他为陕军主将,安抚军心。如今介休粮草和金银眼看就要抵达潼关,只要以粮草和饷银略加抚慰,料想陕军各部也不至于为了贺人龙一人铤而走险啊!”
杨文岳、虎大威频频点头,孙传庭的眼中也露出热切之意。但汪乔年左思右想,还是摇了摇头,看向朱平安的眼神也多了些复杂的意味。“阵前擅杀大将,于兵事不利。朱总兵为国之心本官明了,但请记住,本官可不是卢少保!此事本官将禀明朝廷,由朝廷来决断吧!”
看来汪乔年还是在怀疑朱平安是擅自放跑了罗汝才,因此心中便存了一个疙瘩,加上朱平安之前在河北狙杀王朴的先例,汪乔年也唯恐手下众将以为傅宗龙报仇为名激化内斗,架空自己的权威,因此冷冷的看看朱平安:“朱总兵,本官之意已决,还请你不要擅自有所作为!”
汪乔年此话说的诛心,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朱平安也颇有些自讨没趣的感觉。
其实,贺人龙有今天的表现,究其原因却是祸根早已深埋。与其一味的责备贺人龙倒是有失偏颇。早在崇祯四年的时候,贺人龙便先后追随洪承畴、陈奇瑜、孙传庭、以及杨嗣昌等人追剿流寇,并且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被流寇称之为“贺疯子”。积功由都司佥事、升任参将,后逐步成为一省总兵。流寇
杨嗣昌曾许诺,要为贺人龙争一个平贼将军的荣衔,于是在围剿张献忠的战役中,贺人龙舍生忘死,一力血战,与左良玉大败张献忠。为此,贺人龙还搭上了一个儿子的性命。但战后,杨嗣昌却是食言而肥,将平贼将军的封号给了左良玉。
贺人龙为此恼羞成怒,此后便是出工不出力,属管不属调,每次都避免与流寇作战,自保实力。张献忠得以顺利攻克襄阳,其中便有他的一份“功劳”。所以才有了这次与李自成作战,丢下主帅傅宗龙弃之不顾的事实,也不足为怪了。
贺人龙和杨嗣昌的这些恩恩怨怨,其实在场的人也都清楚。但此时,贺人龙已经成了明军阵营中的一颗定时炸弹,再纵容他这样下去,只能使得明军的形式更加岌岌可危,所以朱平安才力主将其铲除,却没想到汪乔年却还是不忍心,抑或是投鼠忌器。
要是朱平安再上演当年河北的一幕,狙杀大将,恐怕就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