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范永斗便再也无法安坐了,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一个来回,“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一共有二十多人,服色华丽,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年纪,样貌普通,但气质迥然不同,小的敢断定是大家子弟。只是口音方面,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官话。小的还仔细打探了一下,这些人是今日一早入的城,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便直接来了咱们府上。”
“请他们到花厅就坐,记得要以贵客之礼相待,再有便是给民团那边送个信,这两天来介休的各路人马都有,要严防有人借此生事,调集一些好手来府上戒备,牢牢的盯住那些从福建来的人。”
……
偌大的范家祖宅,热闹非凡,仅是有资格入府的便达到了五百多人,其余也都被安置在各处的宅院,总数接近千人。日中之时,范永斗亲自扶了七十岁的族叔出来见客,接受宾客的贺寿之礼,不过也都是表面文章,看似格外喧哗,其实却是各怀心思,这一点就连旁观的朱平安等人都看得出来。
跨院的花厅中宴开十桌,其余便都分布在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之处,就坐于这里,俱都是介休本地的官员,听闻山西布政使也曾亲自前来,不过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反倒是汾州知州、同知和判官以及知县等人在正位就坐,山右八家的家主或者主事人等也都在此就坐。
沈恪特意挑选了一个临窗凭池的位置,外边廊下便是范家内院的一个池塘,虽是山西腹地,但池塘中却是种满了别样的荷花,水鸟畅游水面,还有锦鲤不是跃出来,一派江南的风景,更重要的是,这里凉风习习,在这还有些燥热的天气里是格外的令人心旷神怡。
范家的酒宴也甚是讲究,用的是汾酒的陈酿,菜品也是琳琅满目,仅是果品便有江南的蜜罗柑、凤尾橘、风菱、脆藕等十余种,其余的鸡鸭鱼肉、大江南北的名菜包括菜蔬都是多种多样,恐怕连宫里如今也找不得这么齐全。五台的天花羊肚菜、鸡腿銀盘等蘑菇,东海之石花海白菜、龙须、鹿角,江南乌笋、糟笋、香蕈,辽东之松子,薊北之黄花、金針,都中之山药,南都之苔菜、糟笋,武当之鹰嘴笋等应有尽有,就连如今江南风行的膏蟹也跃然其中。
朱平安用一些点心填饱肚子便不再动筷,小口抿着美酒,装作欣赏丝竹声乐的样子,其实却在不停的打量着四面的宾客。而沈恪等人则要么端坐于座位上,要么便是侍立在一旁,就连范府的下人前来邀请到另外的厅房用餐也是断然拒绝。
朱平安见此情景,不禁笑了笑,挥了挥手,小声说道:“稍后还有大事要做,饿着肚子可是不妥,范家财雄势大,如此美食浪费了却是暴殄天物,你们放开享用就是,不必拘礼!”
一听朱平安这么说,沈恪等人顿时乐开了花,当下再不拘束,一个个甩开腮帮子,连筷子都懒得用,抢过肥鸡、肥鸭、羊腿、膏蟹等食物,便开始胡吃海塞起来。这些人都是老兵出身,哪里见过如此讲究的酒宴,一时间衣襟上都是油迹片片,偏偏咀嚼的声响也是极大,引得四面的宾客不住的将眼神投过来,一脸的鄙夷之色。
朱平安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手执折扇,一手品美酒,京师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范永斗虽是在一桌一桌的见礼,敬酒,但眼神却是不住的投向朱平安所在的方向。眼见着朱平安的手下粗豪之气毕露,范永斗却是心头一沉,这些人刚刚或端坐、或肃立,一个个停止如松,直到主家发了话,这才开始胡吃海塞,这一个个的分明便是行伍出身的军汉哪!说是郑家的人,倒是有几分想象,可那银票当初却应该是被登州都司衙门收缴了去,理应是到了朱平安的手中,难不成这些人却是山东军的士卒,那居中的年轻人却又是何人?总不会是朱平安亲自到来?
不会,朱平安如今已经一跃成为大明的正一品总兵,封疆武官,听闻是在傅宗龙的麾下听命,怎么会跑到数百里之外的介休?更何况这里山西这里还是范家的老巢,一应官吏都是范家的眼线,朱平安到山西来怎么会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
绝对不会!范永斗暗暗的否决了自己心中那个过于大胆的推测。
不多时,范永斗便在数名范家子弟的陪伴下来到朱平安的面前,临时抽调的民团精锐更是提前一步站满了四处的通道,手按刀柄隐藏在各个角落,仔细观察着朱平安等人的一举一动。
“敢问足下是郑家的哪位公子?”范永斗斟满一杯美酒,笑吟吟的问道。
朱平安站起身,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向着范永斗拱拱手,“久闻范家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古往今来卖国求荣者,范家主绝对可以跻身三甲。小可不才,虽远在山东,亦是钦佩莫名,故托郑家之名,前来为范家主送上厚礼,助范家主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