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令人难办的是,云如深居然也给他下帖子了, 约他到醉天楼一叙, 给的说辞是向他请教学问,张氏收到了这样的帖子, 手都有点发颤。
“这个云家是想要干嘛?是不是看我前几天处置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就觉得无计可施了, 开始狗急跳墙了。”张氏气愤的拿着帖子和叶长青说道。
叶长青正在看书,闻言就放下书本对张氏笑道:
“云如深还不至于这么笨,如果我是和他在一起出了事,叶家接连两个嫡子的事故都是同他有关的话,即使刑部抓不到证据,外人的唾沫星子也饶不了他的。”
张氏却不管那么多,她是不能见儿子有一丝的危险的:
“这个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去,这段时日直到考试前,你都不能出府门。”
叶长青看着平时一向贤惠能干的张氏,此时变得这么蛮不讲理,也是无奈的摇头笑道:
“好,好,好,我不去,你就帮我回了,说我身体不好,在家养病吧。”
张氏这才放心下来,直到三日后传出,那日参加云公子诗会的举子当中,就有一人不小心掉落了华清池,捞起来之后就昏迷不醒、高烧不断了,张氏就拍了怕心口一阵后怕,幸亏她当初坚持没让儿子过去,不然以儿子这孱弱的身体,再落一次水,那还得了!
这件事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弄得京城里人尽皆知,还是因为圣上的态度,这些举子们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报效皇家,却在这离功成名就差一步的节骨眼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那一天在场的又大多是同科举子,大家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细想一下这里面的阴私,不得不让人恐惧啊!
作为这些举子的头号靠山,圣上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不然天下学子都有样学样,互相陷害,那还得了,所以当昭帝听密探汇报这件事之后,就立刻派了刑部去彻查。
然,并卵,刑部照样一无所获,现场、物证早已被毁坏,而所有的人证又都一口咬定是那举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那举子还烧得糊涂呢,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落水的。
只能说这下手的人手脚太干净了,在场的人那么多,每一个都有嫌疑,即使是圣上也是无可奈何的。
张氏走后,叶长青一直注视着手中书本的眼睛,才缓缓的抬了起来,能让云如深出手对付的人,此次乡试的成绩自然不会低,只有可能是在他之上的第二名的举子了。
“去病,你去打探打探那个落水的举人是谁?把他的病症都打探清楚了,暗地里多送点对症的药材过去。” 叶长青唤来去病吩咐道。
云如深既然动手害了这个人,那就不可能让他完好无损的去参加会试了,因此到会试这段时间,这位举子的病都不会好了,然而他偏不让他去考,叶长青却偏要想办法让他去考,不然会试的前十名少了这么一个人头,叶长青的状元不就危险了。
去病还不明白他家少爷为何会这样吩咐,但是跟在叶长青身边这么久,他早就明白叶长青这么干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于是屁颠屁颠的就领命下去了。
不过圣上下旨彻查了一番之后,京中倒是安静了不少,举子门谁都不傻,之前那个落水的举人为何会出事,大家心里都是门儿清,只是都不说而已,如今正是这会试的关键时期,他们也不敢再出去,以免遭受到什么意外了。
众人如此这般小心翼翼,云家也更是不敢在这个风头再作案了,也因此叶家也是安静了段时间。
在这不久之后,会试的主考官也定了下来,是年近花甲的太子太傅方大人,方大人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曾经也是三元及第一时风光无限,如今由他来当这主考官,叶长青觉得这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方太傅还是太子的老师,为人最是仁义中正,清正廉洁,是一定不会和三皇子有关系的云家扯上关系的,那么对叶长青来说多多少少是个好消息了。
叶长青还打算去找找方太傅的生平资料,叶二老爷就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将整整一箱子与方太傅有关的书籍、册子都给他送了过来,叶长青打开看了看,别说这里面还真够齐全的,就连方太傅小的时候在家乡的村子里作过的诗都有记载,还有方太傅的饮食习惯都有。
叶长青就愉快的翻看了起来,这就是身为清流世家的好处了,书籍文献是少不了的,整理资料更是最拿手了,轻轻一出手就是寒门学子想破头颅都想不到的东西。
是以一直到了二月中旬,叶长青都一直待在自己的一方小院之中,备考会试,张氏也没闲着,不但悉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按照叶二老爷的交待,给他缝制了一件去里的鹿皮小袄,又特地缝制了两个上次那样的蒙面,就是为了防止他再抽到臭号,让他带到考场去备用。
叶长青收到之后很是高兴,原本他还打算不让张氏受累,自己缝一件得了,但是手里摸着张氏这一副慈母之心,一针一线缝制的鹿皮小袄,只觉得心里丝丝暖流抚过心间。
再过两日就到了二月十六,正是会试的日子,这一日叶府的动静可就比乡试那会儿还大了,叶老太太是一大清早的就起来焚香告祖,希望叶长青不要再抽到了臭号,一举得中进士。
二月的北京城刚立春不久,寒风吹起来依然跟剪刀似的,割得人皮肤疼,天气依旧寒冷入骨,叶长青穿着张氏亲手缝制的那件鹿皮小袄,外面再罩了一件单衫,就在张氏期盼的眼神中,由着叶老太太拉上了马车。
“青哥儿,手怎么这样凉,待会儿写字可怎么办?快把我的手炉拿去暖暖。”叶老太太拉着叶长青的手就是一阵担忧道。
叶长青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叶老太太忧心忡忡的眼神,只好接了过来道:“祖母放心,只是出门这会儿冷罢了,等到了考场,号房空间小而且密封,坐一会儿就不冷了,而且也不会影响写字的。”
叶老太太才放心下来,上了自己的马车。
到了考场,叶长青就跟着层层人群,被搜检的官兵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发现没什么什么问题后,才提着考篮进了考场。
衙役领着他往他的号房而去,有了上次乡试的苦逼经历后,老远,叶长青就开始发动鼻子嗅了好几遍,直到没有闻到一丝臭味后,才心情愉悦的进了自己的号房。
这次运气不错,不但不是臭号,而且这间号房的光线还不错,叶长青拿起卷子,都不需要点蜡烛,就能很好的看见这上面的考题。
同样会试的第一场的《四书》三题,是由皇帝钦命。
有两道题,叶长青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中有一道问的是“论国富民强”,叶长青记得有一次叶二老爷下朝之后,貌似跟他说过,圣上布置了这样一道题目给太子的,但是太子答的却并不怎么好,圣上不满意,还罚他抄了很久的书。
叶长青想了想,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恐怕圣上不单单是对太子的答案不满意,他是对所有满朝文武给的答案都不满意,而且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没有满意的答案的,是以本次会试才出了这样的题目,为的就是向天下优秀学子征集治国之策而已。
只是满朝文武那么多的能员干将,太子也是由方太傅一手培养出来的贤能,而且方太傅也是学富五车,他们肚子里的治国之策恐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大到军事、法治、农业,小到怎么种好一地的庄稼,怎么养好一群的畜生,相信大夏朝并不缺少这样的人才,然而圣上缘何会不满意?
圣上他究竟在期待着怎样的答卷?他需要的是什么策略?
叶长青放下了笔久久沉思,因为他知道其它的题都没有什么特点,大家都可以各抒己见的答出来,只有这一道题恐怕是圣上的心病,如果这一道题没有答到圣上的心坎去,哪怕是过了主考官大人的眼,恐怕也过不了圣上那一关的。
更何况他是奔着状元而去的,圣上的意见就是重中之重了,如果这道题他失误了,恐怕不需要云如深这个关系户出手,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给弄出局了。
该怎么答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狭小潮湿的号房里越来越冷,屁股下冰凉凉一片,握笔的手也是一片僵硬,并不是他早晨告诉叶老太太的那样,一会儿就不冷了,想要跃入龙门,不受点罪,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忽然,叶长青的眼前忽然灵光一闪,经过开国皇帝的连年征战之后,大夏朝一统九州,国力已是中原之最,甚至就连一些边境的番邦也愿意俯首称臣。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番邦愿意俯首称臣,每年就带着几匹羊、几匹牛、几个洋妞的就从大夏朝换走数不清的珠宝、黄金、丝绸、茶叶,大夏朝的皇帝好客、豪爽又大方,这些番邦更是愿意来大夏了,一年四季的来个几回,大夏的皇帝,之前还蛮得意的,觉得自己贼了不起,但是随着这次数多了,也是头疼不已啊!
只因这些番邦每来一次,鸿胪寺就要耗费大量的钱财来招待,还得给他们准备带回去的礼品撑场面,让番邦的子民知道,大夏朝的有这么多的好东西,富贵的花不完,他们才能更加乐意的跟着大夏这个老大混啊!
然而老大也有弹尽粮绝的一天啊!
大夏朝才经历第二代,之前是长达几十年的征战,休养生息也不过三十来年,人口凋零,农业也不够发达,老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些偏远的村子温饱都达不到,昭帝其实心里一清二楚,他也苦恼着自己的子民还在饿着肚子,而那些番邦的子民却是拿着大夏的钱财吃得倍儿香的。
所以,昭帝爱面子,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天下学子:朕没钱了,朕变小气了,朕不想给那些吸血鬼送钱了,那么他就只能通过这道考题来寻求强国、富国之策,而事实上却是变相的问外交之策。
总之,如果真的解决了番邦的这个问题,也算是实现了国富民强吧,所以这道考题也不算是考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