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见,他显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三年前那么青涩了,一点点试探就能让他方寸尽失,眼神慌乱了,如今他变得沉静了很多,眼里轻易看不出情绪来。
叶长青想到这里就温和的笑了笑,上前递了食盒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一小碗玉瓷碗的鸡汤,里面的几粒火红的枸杞飘在上面,看起来倒是美得滴血。
“马上就是乡试了,听山长说你们这次云游吃了很多苦头,我特地炖了一碗鸡汤给你你补补。”说完就一直举着那碗在空中。
叶明净看着他手中的那碗鸡汤,却连问一句都没有,撇开嘴角苦涩笑了笑,就径直接了过来,眉头都没拧一口气就干了。
只有叶长青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微微的颤动,嘴角还残留着那汤汁。
他只觉得心中一痛,是他让他失去了完好的一条手,他曾经救过他的性命,他告诉自己就当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只是每每看到他总是比左手还要无力的右手,还有年复一年的练字,他终究是意难平!
磨刀三年就等这一次的报复,让他也体会一下心痛的滋味,只是为何他却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是更是心烦意乱。
“砰”的一声,手中的食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下来了,然而屋子里的两个人却是直直的看着对方,眼里是道不清的情绪,隐隐泛泪。
好像谁都不相信,为何他们最后会走到这一步,毕竟他们曾经也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他们有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情谊。
然而一切归为泡影。
漫天枫叶倒映在天边火红的云霞中,看起来绚烂多彩,然而他的心情却是悲凉的,如果他接那碗鸡汤的时候有问候一声,或者不喝得那么干脆,他想他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第38章 败家子20
花雨山种满了各种花,却唯独没有种桂花, 到了七月底的时候山上就是一片翠绿了, 只有远处的清峰峡整整齐齐的开了一片红艳艳的石榴花。
叶长青和潇湘书院四十来名都是秀才的学子, 出了这种满石榴花的清峰峡后, 就踏上了去往昙花郡赶考的路途。
刚到客栈落了脚,几个相熟的学子就纷纷奇怪道:“怎么不见山长的弟子叶师兄呢?”
旁边的几人也是摇摇头:“我也奇怪呢,咱们先生不是一直夸他学问做的好来鞭笞我们吗?怎么我们都来考试了,他却没来呢?”
众人纷纷疑惑不解,却有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学子走过去得意的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个叶明净也是命不好,这么考试的紧要关头居然病倒了, 连来考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说这平时学的再好, 也要有那个命来考试啊!”
就有一个平时比较仰慕叶明净的学子奇道:“不会吧?我看他平时身体挺好的,在雪地里站一宿都没问题,怎么突然说病倒了就病倒了呢,还病的那么严重, 居然都不能来参加考试了, 怪哉,怪哉。”
还有几个学子的关注点明显和他不一样的,也是好奇的问道:“难道他也被罚站了,只是山长为人最是和蔼的,怎么会罚的那样重,还要在雪地里站一宿?”
“应该不是山长罚的, 我看他是在稻苑站了一宿,难道是秦洞主罚的?”那学子说到这里就疑惑了。
众人都不了解秦洞主的为人都纷纷住了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只有叶长青心中还在微微颤动,他给他喝的那碗鸡汤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秦国先生配置的止咳良药,以前住在叶家的时候,他就见他小小年纪就常年伴随着咳嗽,应该是那一次被他推到湖里落下的病根,这些年他一直记在心里,前段时间才寻了机会找秦先生配的药。
他为何会一病不起?竟然没有来考试?可是跟那碗鸡汤有关?
他为何要站在稻花苑外?秦先生外表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对自己人却是实心实意的,叶明净怎么说也是山长的弟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体罚他呢,难道是为了他报仇?
不会,他应该是自愿的,想起叶明净喝那碗鸡汤时的决绝,他心里也是难过的吧,才会在雪夜里的稻花苑外站了一宿,就像当年离别,他在窗外的雨幕中久久徘徊,踌躇的身影。
他心里一阵难过,他没有想过害他不能考试的,他知道为了这次考试他努力了很多年,他也曾像他一样努力过,怎么会不懂得放弃的滋味,只是阴差阳错,最后却只是这一种结果。
过去的事情说什么后悔也都没有用了,他也没有时间再思索了,隔天就是考试的时间。
本次乡试共分为三场,从八月初九开始,每场考三天两夜,共九天六夜,每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即初八,初十、十四日进场,考试后一日出场。
和他上一个世界的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可能就在试题的难易程度了,毕竟上一世界他所处的地方教育不发达,主考官为了当地的教育事业也不会考的特别难的。
本次乡试的正、副主考官照样由皇帝指派的内阁大学士和翰林担任。
叶长青虽然早已预料到昙花郡的人文兴盛,考试的学子必然不少,但是当初八那天,他和几个学子赶到贡院门前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此次来赶考的人起码有上万人之多,贡院门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八队官兵分开搜检学子分四个门进入,这样队伍才能缓缓进入。
不然恐怕就算提前一天,都是搜查不完的,学生也不能按时考试的。
七八月的太阳最是毒辣,叶长青在这火热的太阳下直站了三个时辰,才终于轮到他进场了,好在袖子里还有点糕点充饥,竹筒里面也有水能解渴,不然真怕还没有考试就已经休克了。
这个世界没有抢号房这一说,贡院里上万间鸽子笼似的号房,分到哪一间就是哪一间,叶长青在衙役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号房,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在进门的入口处,光线不错,更不是臭号,不禁心里那唯一的一点担心也放了下来。
静坐在里面等考卷的下来,他双手交叉握了握,想起之前收到的秦先生的信件上的内容:以他现在的书法功底过了乡试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是要在文人荟萃的会试里崭露头角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他之前还为这话忧心了很久,担心自己过不了会试,而此时此刻他只记挂着这次的乡试了,只要这次乡试过了也算对得起叶老爹的良苦用心了,至于会试他还有时间慢慢来。
想到这里他也就释怀不少,等到试卷发下来,他也就很是淡定,很有耐心的阅读试卷,不经意的抬头眼神一瞄,就发现对面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生,刚打开试卷双手就开始颤抖起来,嘴唇也开始哆嗦。
他不禁觉得好笑,这一把年纪了紧张也是应该的,但是紧张成这样,那也太影响考试了,他隧咧开嘴对他笑笑,希望他的淡定能感染他,也能对他有一丁点的帮助吧。
本次考试第一场考四书文三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第二场考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诏、判、表、诰”主要还是考察学生的公文写作能力。
第三场,考五道时务策论题,意思就是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这些试题大多还是和上辈子大同小异,叶长青做起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尽量把字写得大小如一、字体工整,幸好在秦先生的指导下左手已经很灵便了,写起字来也很是顺畅。
所以当考完三场出了考场时,他不禁微微放松,有一种浑身舒畅的感觉,只要这次能过了,他也可以开始下一个征程了。
只是刚走不远,一阵剧烈的臭气袭来,闻的他差点晕倒了,真的是太臭了,简直就跟掉进粪坑一样,他一回头果然就见一个学子被抬了出来,身上真的都是黄色的…….这不是分到了臭号被熏的,而是考完试太激动了、太放松了直接掉了下去吧。
就连两个抬着他的官兵也是叫苦不跌,不计较众人的视线,一边呕吐的倒口水。
叶长青…….他可以跑么?这样走在他前面真有点七窍生烟的感觉,只是他现在一个文人雅士,在贡院就跑了起来终究不雅,他克制了自己想跑的冲动,不禁加快了步伐。
回到客栈,他连忙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才总算舒心了点,这考试也太要人命了,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再把衣服也都仔细的揉搓了一遍,这件衣服可是他最贵最喜欢的一身了,他可不想就这样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