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英和甘凤瑶骑着马冲入城门洞子,这里已经挤得不象话了。到处都是蜂拥的士卒,身上的铠甲样式和着装也是五华八门。
有一身铁甲,满面杀气的秦军。有神情严肃,提着火枪和长矛的山东军。有拿着大棒子,夸张大叫的朝鲜人。也有光着脑袋,穿着竹甲、拖鞋的倭奴。
甘凤瑶面皮薄,被挤得实在经受不住,只小声地叫:“让让,请让让,我们有紧急军情。”
可是,没有人理睬他。
城门洞中人叫马嘶,到处都是喊杀声,他这种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又如何能够让人听到。
小甘这孩子就是太腼腆,也不知道甘辉如此好汉,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腼腆儿子?周仲英恼了,提起鞭子就朝前面抽去,直抽得士卒们身上的铠甲劈啪响:“滚开,滚开,军纪军务,阻拦者军法从事!”
他虽然是个文人出身,可在军营里呆了多年,早就同关老头一样,变得满口脏话,“直你娘的,挤着这么****啊,老子踢烂你们的屁股!”
前面是一个山东军的火枪兵军官,他以前在镇江接受过秦易等教官的训练,回淮安之后,也成为军队的骨干。按说,今日如此重大的决战正是他发挥的时候。只可惜蚁附攻城跟火枪手却没有任何关系,眼睁睁在旁边看了几个时辰的热闹,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弟兄在城墙上打得酣畅淋。现在终于可以进城了,却挤在这里,心中正是无名火起。
头盔吃了周仲英一鞭之后,顿时就恼了。转过身来,大骂:“哪里来的操蛋玩意儿,敢寻爷爷的不自在,弄不死你!”若是不被人潮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他早就一刺刀捅过来了。
山东军嘛,匪气极重。
被他用眼睛一横,甘凤瑶面红耳赤,急忙摆手:“误会,误会。”
“小甘,你别说话。”周仲英这几年名气大了,人也变得骄横,立即喝道:“好一个粗鄙军汉,知道老子是谁吗?好大胆子。”
那山东军军官:“爷管你是谁,惹了我,就没完。”
周仲英冷笑:“好威风啊,有力气你朝建奴使去。我看你连一个城门洞子都挤不过去,也算不了什么好汉。看你打扮,应该是山东军的,你们总兵官在哪里?”
“咱们侯爷在哪里,又管你什么事?”那军官更是按捺不住,就要动手将这个糟老头一通打。人潮涌来,将他朝前又推了两步,把他和周仲英分开了。
周仲英:“老子是周仲英,快说,刘春在哪里,误了小公爷的紧急军务,我拿你是问。”
“啊,原来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铁胆周仲英。”听老周报上名来,那军官吐了下舌头:“哥哥的威名,我等早已有所耳闻。你早说嘛,大家也不会有这个误会了。侯爷先前就上了箭楼,现在应该已经进城去追击济尔哈朗那老杀才了。”
周仲英:“快快快,快护我进城,直他娘,实在太挤了,卵袋都要被挤爆了。”
“哥哥若要急着进城,早说嘛!”那军官说完话,就朝前面大吼一声:“所有人听着,铁胆周将军在此,快他娘闪开,否则踩死别怨命苦。”
说罢,就将双手猛地朝前一推。
这厮好大力气,前面顿时倒了一大片。别人还好,最惨的是挤在中间的几个岛津联队的倭奴,他们个子本小。夹在中间,几乎是双脚离地悬在半空。此刻,直接被踩在地上,大声惨呼起来。
这里一动,拥挤的人群找到了突破口,周仲英和甘凤瑶感觉前方仿佛有巨大的吸力,瞬间就被扯进北京城中去了。
一过城门洞子,空间顿时变大,心鲜空气涌进肺中,叫人心怀一畅。
那个山东军军官又叫起来:“周大人,那不就是侯爷吗?侯爷,侯爷,周仲英大人来寻你,说是有紧急军务。”
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周仲英就看到一个浑身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大汉正坐在石梯的台阶上,一手柱住长柄斧,不住摇头。
在他头上,箭楼已经彻底烧着了,红色的火焰直冲云霄,明亮的光亮让太阳也黯然失色。
人血顺着台阶不住流下来,流到他的身下。
那些血已经呈半凝固状,黑黑红红,看得人头皮发麻。
周仲英跳下马:“东平侯。”
刘春没有动,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
“东平侯,你怎么了?”周仲英这才发现刘春有些不对劲,急忙身手去摇他的肩膀。
“找死!”刘春突然站起来,一斧朝他头上劈去。
周仲英所谓的铁胆外号不过是孙元当年开的玩笑,其实他就是个老秀才,又如何是刘春这个百战骁将的对手。
眼见着自己的脑袋就好被刘总兵切西瓜一样切成两片,甘凤瑶猛地伸两只手,牢牢地抓住斧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