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一夫也站出来,虽然他站起来和没站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很容易地就被高大的高杰和刘春给遮挡住了,只有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世子,青主先生,攻打昌平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士卒也能少走弯路,不至于那么疲劳。亲王,亲王你觉得呢?”
李举哈哈一笑,道:“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打昌平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傅山面容恬淡,他也知道,今日那层窗户纸已经被大家给桶破了。如此也好,自己大可静观其变,不用急着发表意见。
孙天经年年纪小,见四路兵马都决心要去打昌平,竟不知道该如何再好,讷讷道:“谁还有说的,这个毕竟实在是太……太……”
就在这个时候,周仲英大喝一声:“世子,打个昌平又有什么,不就是那里有历代皇帝的陵寝吗?方才在下已经将话说得清楚了,打仗就是打仗,我等只需想如何才能打赢,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就算惊扰了帝陵惹得天下物议纷纷又如何,咱们还怕这些?自君侯其兵以来,可没得多朝廷一文钱军饷。不但如此,朝廷还屡屡排挤咱们。依下官看来,咱们可不欠弘光什么。所谓君以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这建奴乃是君侯一手消灭,这天下乃是君侯一手打下的,进了京城之后,咱们拥戴君侯坐上那张龙椅又有什么不好?”
“啊!”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孙天经更是张大了小嘴,满眼都是惊恐。
刘春一张脸变成血红,大吼:“对,他娘的,咱们可不欠弘光什么。弘光小儿当年登基的时候,史可法就写信给马士英就说过他有七不可立——贪、淫、酗酒、不孝、虐下、无知和专横。这样的人也配为天子?”
周仲英也大叫:“弘光自登基以来,荒淫无道,望之不似人君。帝少读书,章奏未能亲裁,政事一出士英,不从中制,坐是狐鸣虎噬,咆哮恣睢,纪纲倒持。及大铖得志,众正去朝,罗罻高张,党祸益烈。上燕居神功,辄顿足谓士英误我,而太阿旁落,无可如何,遂日饮火酒,亲伶官优人为乐,卒至触蛮之争,清收渔利。时未一期,柱折维缺。如此昏君,如何坐得了龙庭?”
“君侯好不容易收复失地,难不成,眼见盛世将临。可若还是那昏君在朝,这天下必将继续大乱下去。还不如君侯自己个儿君临天下,这才是大义气,这才是民心,这才是天道!”说到这里,周仲英一脸的煞气:“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君侯登极,那是才顺应天意民心,若有人敢多说一句废话,某当扑杀之!”
昨天晚上和傅山的一席话,已经坚定了周仲英的决心。想通这一点之后,他立即从一个极端滑到另外一个极端,只恨不得让大家都立即改庭易帜。
实际上,明末士风糜烂,不但周仲英其他读书人也都非常偏激。
比如在真实历史上,明朝灭亡之后,大量书生殉国。可一旦清庭坐稳江山,眼见着大势已去。那些读书人纷纷投降清朝,成为镇南方反清力量的急先锋。
说到底,儒家可不想后人所想象的那样迂腐。他们核心的精神是经世致用,讲究的是成全完善体现个人价值,说穿了都想有所作为,有野心。不然,当年孔夫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周天子不去辅助,反奔走于诸侯之间推广自己的创立的那一套价值观世界观。
儒家的三观,有的时候邪得紧,歪得紧。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造反宣言了,听到着铿锵有力的话,下面闹得更厉害。
朱玄水提气大喝:“周仲英,混帐东西,谁给你这个胆子,说出此等狂悖之言,来人啦,将之拿下!”
两个侍卫冲进来,剪住周仲英双手。
朱玄水又喝道:“周大人,你什么身份,竟敢在世子和兴平侯、东平侯面前咆哮?把他给我按回座位去,不许说话。”
两个侍卫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本以为朱玄水会让他们将周仲英打上二十军棍,至少也要将他叉出去。却不想仅仅是让他们把周大人给按回座位,这这这,这不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吗?
二人一窒,这才将周仲英扶回座位,低声苦笑:“周大人,你就少说两句吧!”
朱玄水对周仲英如此处置,已经摆明他的态度:废话,一旦孙元做了皇帝,老夫的外孙不就是太子了。汀儿在天若是有灵,必然会含笑九泉。当年汀儿去世,老夫已了无生趣。之所以还坚持这活到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他还记得自己女儿去世的那一天,自己本以为哭得老泪纵横。这个时候,有一个侍女将刚生下没两天的天经抱早自己面前,那一天阳光正好,百花盛开。
小天经就那么沐浴在阳光里对着自己笑。
朱玄水也微笑起来,因为他害怕自己的悲戚吓坏了这个小孩子。
就这么,他们互相微笑着。
那个时候,这孩子将来会如何,宁乡军将来会如何,朱玄水也没想过。未来,天经长大了,也许带兵、也许做官、也许什么都不做在家当个大少爷,那时候,他会记得这一天温暖的阳光吗?
……
回到座位,周仲英得意洋洋用挑衅的目光看了郝肖仁一眼。
郝肖仁心中好笑:这个周仲英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是个君子,其实就是个投机客。若真有将来,这厮可是第一个说出要让君侯做皇帝的话的人,从龙首臣啊!这老头就是个现实版的贾充……呃,君侯英才大略,可不是司马炎,真要比拟,孙太初就是那纵横天下的李二郎。
周老头已经视我如仇敌,将来若是得了宠信,可是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