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巨大,撞得他脑袋朝后一仰,头盔上的束带几乎将他的喉管都勒断了,脑子里也是迷糊一片。
战马长嘶一声,在间不容发中,遏必隆同偷袭者擦身而过。
重新拉停战马,深吸一口气,他才在乱军之中看清楚敌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年轻得不象话的明将,面容白皙英俊,还没有蓄须。眉毛浓黑,眼睛晶莹。身上的铠甲上用贵金属掐丝装饰了漂亮的纹饰。在配上他座下神骏的白马,简直叫人眼前一亮。这样的小子,肯定会让小姑娘喜欢的。
他手中的红缨枪一抖,又是一个圆形的枪花,当真是威风凛凛。
遏必隆感觉有热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流下来,顺着鼻尖一滴滴落到自己胸口上。想来头盔已经被这小子刺破了,也不知道脑袋上的伤势如何,不过,这不重要。
他咆哮一声:“来将通报姓名,我是遏必图,正黄旗遏必图。”看到对方手中如同蛇信子一样吞吐闪烁的枪尖,遏必图心中大生警兆:月刀年棍一辈子的枪,枪乃兵中之龙,尤其是眼前这种以白蜡杆制成的小花枪,因为枪杆子韧性十足,一旦使开来力量和角度最是难防。以眼前这个敌人的手法看来,定然是个枪术好手,不好对付。
那小将军喝道:“小爷方大洪,镇海军前锋营统领,狗鞑子,拿命来!”话还没说完,白马已经奔来,手一抖,红缨枪就点了过来,直戳遏必隆面门。
这一枪看起来其势不可阻挡,遏必隆已经被他的枪花耀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只能将头一侧,朝旁边躲去。可他一知道汉人的枪术实在太厉害,尤其是这种小花枪,就算你躲过第一招,它也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后招源源不绝,直到你死在他的手下为止。
疾风劲吹,红缨在面庞上划过,微微刺痛。
这个时候,遏必隆看到敌人握墙的手一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糟糕了!
是的,作为一个一辈子都在和人厮杀的勇士,他自然看得出来敌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下一步,这个叫方大洪的明将军的枪头就会在这一抖中瞬间朝自己的脖子斩来,切断自己的颈动脉。问题是,自己就算看出敌人的下一招,却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
这就是小花枪,白蜡杆子的厉害。这种韧性十足的长枪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或许没有什么用处,可用来单打独斗却异常犀利。
就在遏必隆要闭目待死的时候,他却发现敌人手中的枪杆子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被抖得如同一条鞭子朝自己脖子上切来
这一枪想来已是强弩之末,显得软弱无力。
两匹战马再次错身而过,遏必隆第二次回头看去,却发现方大洪如同脱力一般从战马上扑通一声跌落在地,手中的红缨枪已经摔到了一边。
一片红色从他背心的铠甲处渗出来,却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建州勇士以大斧在背心上砍出一条长长的伤口。流了这么多血,想必他的力气已然耗尽,再也无法控马了。
刚才这一幕实在是太惊心动魄,遏必隆也对敌人那惊人的枪术佩服到五体投地,不禁起了爱才之念。是啊,这小子生得实在太漂亮了,叫人看了心中喜欢。
遏必隆:“方将军,你们镇海军的五座都营此刻都已经被我建州军攻破,可谓大势已去。你是个勇士,方才你们能够守住这座营盘这么久,你们镇海军都值得人敬佩。可惜啊,你们的统帅有这么多英勇的战士,却将仗打得一塌糊涂,真真是白瞎了你们这些好汉。咱们大清最喜欢你们这种勇士,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不如投降我大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牺牲。放心好了,我大清正值用人之际。若方将投入我麾下,必有厚待。”
方大洪坐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称的苍凉:“我好好汉家男儿,如何能够投你这狗鞑子做汉奸。今日死了这么多弟兄,我若是降了你们,以后还怎么同他们见面?你们这些建奴已经被我几十万北伐大军困在北京一隅,覆亡只在朝夕。今日你们是胜了这一仗,却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哈哈,开玩笑,我会降你们这群立秋后蹦达不了几天的蚂蚱吗,哈哈,可笑可笑……”
笑声中,他不住咳嗽,将一口口血吐出来。
一边吐血,他一边慢慢地试图将腰刀出鞘中抽出来。
一个建州军士兵走到他身后,倒转虎枪对着他的背心狠狠地刺了进去,一下两下,三下。
方大洪还在笑,但声音却逐渐微弱下去,眼角有泪水沁出来。
“行了!”遏必隆喝止那个手下,抽到跳下马,大步走到方大洪跟前:“这个勇士的头颅是我的。”
靠近方大洪,遏必隆听到方大洪的声音:“师哥,师哥……快走……快走……娘,娘……我来找你了……”
遏必隆心中突然不忍,手中刀一挥,结束了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