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撤去哪里?”高杰冷冷一笑,目光再次落到前方的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这一撤,他们的牺牲岂不都白费了,孙元的布置岂不都白费了?”
在远方,胡茂祯部厮杀正酣,在篝火摇晃的光影中,大量民夫****着上身,将一袋袋沙土和守城器械运上战场,身上的雨水和汗水在火光中晶亮亮地滚动,军官和小吏们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口令。
不时有雨点一般的羽箭射过来,将一排人影扫倒在地,民夫们一哄而散,接着又被士兵们用兵器驱赶着顶了上去。
“轰”大团火光突然爆开,一堵矮墙在视线中爆开,墙上站着的大群士兵和民夫瞬间飞上半空,血肉撒得满眼都是,却原来是建奴在墙下埋了大量的炸药。
一根尖头木桩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呼啸着打着旋朝望台上飞来,顿时,上面一阵大乱,有人急忙趴了下去,有人则扑到高杰身上:“保护总兵官!”
“起开!”高杰一把推开挂在身上的卫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根木桩。
还好,木桩在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落到了望台之下,直接将一个正抬经这里的伤兵钉在地上。
那伤兵一时未死,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木桩,迷茫了半天,然后像野兽一样的哭喊起来,伸出已经被烈火烧出白骨的手不住地抓着木桩:“杀了我,杀了我吧!”
一声声,叫得人毛骨悚然。
望台上,一个军官实在不忍心,抽出弓来,咻一箭射下去,哭喊声听不见了。
李本深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总兵官你就那么相信孙元,他又不是我们秦军是老子,凭什么要相信他?咱们同他结过那么多仇,只怕孙贼是巴不得我们全军覆灭才好!撤吧,军队就要打光了。”
“啪”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高杰一脸狰狞:“吼什么,你还是个男人吗?没错,咱们秦军是有可能都丢在这里,可那又如何,还是那句话,就算要撤,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撤,丢了扬州,南京不保,没有南京咱们大明朝就要亡了。别人可以投降建奴做汉奸,我高杰却不能降。没错,我不是个好人,可别忘了,我是个汉人,我不要做建奴的奴隶,我不要做汉奸。同样,孙元也不可能做汉奸,我相信他的援兵会来的。”
李本深大哭起来:“援兵,援兵,究竟在哪里啊!”
高杰又是一记耳光抽下去,嗓子里咆哮一声:“滚下去,马上带上你的人马去胡茂祯那里,不到这一战结束不许下来,除非是你的尸体。逃逃逃,某记得你自从带兵以来好象就一直在逃,就没正经打过一仗,咱们秦军的脸都被丢尽了。若非你是某的亲侄子,早就被俺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脑袋?”
“在以前,某可以宠着你,护着你。可现在……去你娘的,某若不打赢这一战,也会战死在这瓜洲,谁还管你,滚下去吧!”
李本深被高杰一连抽了两记耳光,嘴角都被抽出血来:“总兵官,总兵官。”
“快滚,否则军法无情。”
喝退李本深之后,众将见高杰如此强硬态度,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皆陪着他立在望台上观战。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高杰好象这才发现众人的样子,转过身来,冷冷地扫视大家一眼:“怎么,还想留在这里,对不起,某没有给你们准备早饭。马上回去掌握部队,说不好等下就要轮到你们上去。部队打光了,你们上。你们都打光了,某上,直到最后一兵一卒。”
赶走众将,雨还在不住下着,又细又密,冷得刺骨。
高杰紧紧丢抓着栏杆,竭力将头探向北方。
新的一天来了,以我秦军的力量,也就能支撑到今晚。
这是某生命中的最后一日了吗?
瓜洲,瓜洲……大明朝,高杰将最后一滴血都献给了你。不是因为忠诚,不是因为功名权势,也不是因为承诺。
我只是不愿意像洪亨九那样剃了头,匍匐在异族人面前。
男儿纵横于天地间,如何能够做别人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