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为人深刻,平日里有刻意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温良君子的模样。
加上他能诗能画,更是接近于传统中国文人心目中有为之君的想象。这也是他之所以被东林官员选为皇位继承人的缘故。
潞王也知道自己的优势何在,这一路上来,待人接物更是小心谨慎,赢得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和地方官绅的一片赞誉。
可作为他的贴身内侍,没有人比李永生更清楚,其实,潞王内心中还是非常紧张的,生怕在这一场皇位之争中落了下风。
如今,人已经到了南京,眼见着那顶皇冠触手可及,王爷的内心却越发忐忑不安。昨夜说是读书写字,其实根本就是失眠。
李永生安慰潞王:“千岁休要担心,朝廷自有制度,没那么快的,估计午后百官就会过来拜见王爷的。”
“可是……可是孤还是……要不,咱们干脆直接进城吧!”潞王咬起牙关。
“不可,千岁不可啊!”李公公惊得冷汗都渗出来了,跪在地上苦劝:“若王爷你未经过百官的迎接自己进城,要以什么名目?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已不合礼仪。叫城中官民看到了,不但是一场笑话,反徒生枝节。”
竟他这一提醒,潞王这才冷静下来,虚扶了李永生一把,故意做出很随意的样子,笑道:“你这老奴,孤不过是说句笑话儿,却将你吓成这样,没个出息。”
李永生顺势站起来,擦了一把汗水:“王爷,真是吓杀老奴了。”
“要不这样……”潞王沉吟片刻,道:“你去路上望望,如果百官出城接驾,立即报来,寡人也好做些准备。”
“是,奴婢这就出去。王爷放心,这里距离留都不过十里,地势高,前边又是一马平川。若城中大人们出来,立即就能看到。”李永生心中暗叹:我们这个千岁爷啊,事到关心,胸中却是没有一丝的静气。
潞王面上带着一丝喜色:“你这老奴凭多废话,还不快去?”
等到李永生出去,鲁王又坐回书桌前,提起笔继续那副未完成的字:“菩萨依般若波罗蜜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离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他所抄录的正是南北朝后秦鸠摩罗什的译本,写了这么多字,加上一夜未睡,只感觉眼睛又涩又干,手下所写的字总觉得笨拙呆板,少了自己往日那一股潇洒随意之气。
潞王苦笑一声,喃喃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离颠倒梦想苦恼。人生在世,总少不了三千烦恼,又如何做得到无挂无碍。”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在喊:“来了,来了!”
潞王手一颤,毛笔从手中滑落,在胸襟上留下一点墨汁。
抬头从窗口看去,就看到李永生跌跌撞撞跑进来,面上全是狂喜:“千岁,我的千岁爷啊,来了,来了,百官出城了。”
话音还未落下,潞王已经冲出房门。
这个时候,他再顾不得王爷的威严,大声问:“百官出城了,可看得清楚,究竟是哪些大人?”
李永生:“王爷,隔得实在太远,奴婢如何看得清楚,就看见好长一条队伍出城,又是鼓又是锣,还有好多仪仗,正奔驿馆而来,想来定是迎接王爷的。”、
潞王突然恼了,喝骂道:“来的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了,你这老奴一概不知道,跑来禀告什么。孤正在写字,被你这一打搅,气韵都断了,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