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辣辣的尿液淋到脸上,冒襄已经睁不开眼了。
巨大的恐惧从心头升起,接着是空虚的无力感。受到这样的屈辱,也许只能用死来洗刷,可是,我不想死啊,小宛,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眼泪沁了出来。
高杰抖了抖自己的水龙头,将最后几滴液体甩到冒襄的脖子后面,响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想我高杰自从受了招安之后,纵横天下多年,虽然屡遭败绩,可部队却是越战越勇。道理很简单,咱们三秦男儿遇到强大的敌人,吃了亏之后,总想着要赢回来。可惜啊,这次某是咬到一块硬骨头了,宁乡军实在太强了,老实说,某还没想明白究竟该如何战胜他们。”
“就连某拿孙贼也是毫无办法,我秦军士卒可想而知了,只怕都是灰心丧气了。秦军这几年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打出赫赫威名,凭借的就是骨子里那一股不服之气。可是今天败得实在太惨,咱们军队的军魂都被打掉了。”高杰开始咆哮起来:“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咱们江北五镇的总兵官都是带兵之人,说穿了就是谁给的好处大,就跟谁干。孙贼也是个惟利是图的人,给他些好处,拉他入伙一道拥戴潞王不可以吗?偏偏你这贼厮鸟要挑拨老子去打孙元,现在好了,败得一塌糊涂,又死了那么多将士。你说,某是不是应该将这桩血仇着落到你身上?”
“你们这些文人,以为读过几年书,占据了朝堂高位,就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余者不过是你们手中的棋子。呵呵,不过是一群肩不能挑,背不能扛,走几步路就会喘上几喘的废物。你们这种人除了能够胡诌几句‘子曰’‘诗云’还有什么本事。能够种粮养活自己和家人吗,能够拿起刀枪保卫家园吗?闯贼作乱、建奴入寇,你们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靠我们这些武人一刀一枪在战场上厮杀流血。”
“你们端坐在家中,享受着咱们血战之后的成果,心安理得。可时代不同了,现在是咱们拿刀的人说了算。因为有某和二刘的拥戴,潞王才有可能登基做皇帝,道理很简单,我们的拳头比南京那群废物大,我们说了算。现在,孙贼的拳头更大,所以,该着福王做皇帝。冒公子,在咱们军汉眼中,你就是一个耍嘴皮子的废物。说的话好听了,爷赏你一块肉吃。说得不好,就是鞭子。你们就是一群戏子,优伶。今日,老子被你糊弄,吃了这么大败仗,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是什么后果。”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高杰黑黝黝的裸体站冒襄身前,就如同一尊恶神。
冒襄知道自己今日是断断活不成了,心中一灰,倒也平静下来。
也不哭了,面上带着一丝苦笑。
自从投入史可法门下,这几个月,掌握机要,天下大势在心中当真是洞若观火。自己仿佛已经脱胎换骨了,当真有种天下事尽在胸口,彼辈当大有作为的感觉。
这次过江,凭着自己辩才无碍,说服三镇联名拥戴潞王,硬生生将整个局势掌握在东林手头。
可今日这事却怎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联军大败于孙元之手,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是啊,高杰说得对,时代不同了,谁的拳头大,谁就能说了说了算。
江北淮扬地区,孙元小贼的拳头最大。
在孙元强悍的力量下,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被他轻易粉碎,这才是最让人颓丧的事情啊!
冒襄想通这一点,长叹一声,再不说话了。
看到他彻底地低下了头,高杰痛快地笑了起来,右手捏起拳头,对准了冒大才子的太阳穴。
以高杰的武艺,这一拳下去,定然会要了冒襄的性命。
高杰生性残忍,往日间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弄死一个复社名士对他来说毫无心理负担。
“住手!”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高杰的拳头凝在距离冒襄左太阳穴一毫的地方。
冒辟疆感觉到高杰拳头上扑来的劲风,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死里逃生,回头看去,却见高夫人邢氏正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黑壮夫人,一身戎装,满面凶煞之气,腰上还挂着一口柳叶刀。往英俊得如同天神的高杰身边一站,还真真是**********。
“原来是夫人,你来得正好,某正要杀了这次兵败的罪魁祸首呢!怎么,夫人想要饶了这厮?”高杰哑哑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