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义军提前撤到了高处,却没有什么损失啊!”终于听到李自成提起这事,牛金星不禁胆战心惊。
“这话牛军师你说得不对。”李自成神色更加郁闷:“军师,你以为额打开封就为了满城的金银女子,就为了以军就食,你也太小看我李自成了。”
“请闯王明示。”
李自成:“在打开封之前,额的所作所为想必军师你也看到了。我义军每到一处都开粮仓震级百姓,又派出官吏管理地方,免除百姓今后三年的一应赋税,我李自成掏出这么多东西给别人,难道是犯傻吗?不不不。”他不住地摇头:“我这是要与他老朱家争夺天下啊!”
“争夺天下?”虽然早知道李自成迟早要走这一步,但今日听他亲口说来,牛金星还是浑身大震。
“当然,不然如何,难不成还受招安吗?北京城中的朱家小儿何德何能,凭什么做我老李的皇帝?”李自成恨恨道:“从古到今,哪里有统辖几十万大军,坐拥一省之地之人受招安?我本想拿下开封之后,以开封为根据,好好经营河南,以此争夺天下。可恼孙元小贼一道,我逼于无奈,只得挖开黄河水退敌。整个开封府已成一片泽国,没有一年半载这水也退不下去。如今,以开封为根基夺了朱明江山的计划算是全盘破灭了。你说,我老李能不气恼吗?”
实际上,李自成想要争夺天下的念头牛金星也早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自从闯军进河南之后就与朝廷争夺民心上能够明白地看出来。想必,定然是已经在上一战阵亡的李岩的主意。
对于往日的李岩,牛金星是非常嫉妒的,有的地方也颇不以为然。闯军进河南开仓赈济百姓收买人心确实很有必要,可你李岩却弄出个免除百姓三年赋税的事来。三年不交税,你让闯军吃什么,没有一文钱收入,闯军就算将河南经营得再好又有何用?
而且,这事还产生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因为百姓不需要交税。闯军的一营军需没个着落,无奈之下只能却抢劫富户和缙绅,均贫富这种事情反正他们也干得顺手。可这些人不是那么好惹的,如富家大户,谁手下没有人马,被你给抢了,还不提着刀子跟义军拼命?
而且,打天下要用武将。可将来治理地方,却还得靠这些地主缙绅。
牛金星本就是小地主出身,加上又是一个传统的读书人,自然而然地觉得,李自成将来要想得天下,就得依靠地主。
李岩那免除三年赋税的事,干得很操蛋,恶果将在接下来一年显现出来。
好在李岩已经死了,否则,若是这厮还活着,凭他的风采和口才,必然会获得李自成绝对的信任。
不得不承认,这人的仪表极好,人也聪明。只要他在人群中一站,当真是鹤立鸡群,将所有人都压了下去。
如此,我牛金星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希望。
这一点,还真要感谢孙元这头猛兽。
一想起孙元,牛金星不为人知地打了个寒战。
实际上,拿下开封,以开封个据点控制整个中原,进而席卷天下也是出自李岩的手笔。开封被淹,这个计划流产,李自成一脸的惋惜。可见,闯王对于李岩的死应该是非常惋惜的。
李岩一直拿牛金星当真正的朋友,可牛金星则当他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见李自成如此神情,心中便有些不快。
他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最后能够彻底将李岩的开封战略驳斥到一无是处才好。如此,才能显出自己是一个比李岩更高明的谋士。
牛金星斟酌着语气,缓缓道:“闯王也不必气恼,依属下来看,闯王你这场水就放得好,当真是高屋建瓴,叫人不得不佩服。”
李自成倒是诧异了:“怎么说?”
牛金星道:“闯王的意思属下也清楚,不外是占据开封之后,稍事经营就带兵渡过黄河,直捣北京。黄河以北都是大平原,且真、保的军队已经尽数没在朱仙镇一役,河北可谓是空虚至极,一片坦途。可闯王你想过没有,我闯军主力若是北上,南京那边的突然杀到,抄我军后方,又该如何?到时候,我闯军不是腹背受敌,被局限在保定和京畿一带进退实据?所以,这个战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李自成想起宁乡军的厉害,心中一凛。是啊,到时候自己带兵过黄河,孙元、马士英杀来,事情就麻烦了:“或许……这事确实是考虑欠妥……”
见李自成意动,牛金星得意起来:“依属下看来,河南乃是四战之地。从古到今,据河南而得天下的大概也只有魏武敌和宣武朱温。可即便是这二人,也没能最终混同寰宇。闯王真想得天下,还得先打下陕西,有个稳固后方,然后再夺天下脊梁山西,沿大同、宣府进而打下北京,由西向东,由北往南。”
说到这里,他故意地自信一笑:“所以说闯王开封这场水放得好,我军失去得不过是一个鸡肋似的开封,而对于朝廷而言,开封被淹,是失去了河南的枢纽、南北咽喉。开封不守则无河南,河南不保则失中原。而中原一失,则河北咽喉断,天下形势由此扭转。依属下看来,闯王要得天下,也就是一两年的工夫了。”
李自成面容严肃起来,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军师高明,却将这个道理说透了。开封大水,将老子和南京那边的杂碎们分割开来,正好没有后顾之忧,集中精神灭掉孙传庭和高杰。没错,咱们将来的目标是陕西、山西。”
说完,他一扬鞭子:“走,给高杰那小畜生一点厉害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