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佑:“太初,刘阁老已将钦差行辕设在山东布政使司衙门,那边已经打扫停当,带信过来说,请你进城暂住。”
孙元摇头:“就不进城了,这里事务繁忙。建奴右翼军已经北逃,多尔衮左翼军独木难支,定不肯在山东久留,说不准今日已经启程北归。我大明六镇大军正该借济南之战大胜的气势对敌围追堵截,就算不能将敌军尽数留下,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流点血。如此,日后建奴若再想南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将要付出的代价。我军也该乘势追击,黄佑部队情形如何?”
黄佑摇头:“将军,说句不怕冒犯你的话。我军自出兵以来,一直没有得到休整。而且,部队中大多是新人,且来自六七个不同的部队。士兵之间彼此也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将来才好在战场上配合作战。而且,这一口气打了一个多月战,大家都打得苦了。”
“苦,当兵打仗哪里有不苦的。”
黄佑摇头:“将军也是打老了仗的骁将,这如何带兵,自然比黄某更清楚。大凡一场战役,虽说历时半年甚至更长,但多是在路上行军。真正两军交锋,也就那是三五日工夫,一战,是胜是败,立即就见分晓。一场血战之后,士卒军心疲乏,也不能再战了。我宁乡军自去年来,一口气打了四仗,一仗比一仗规模大,一仗一比一仗残酷。若换成其他军队,军心已然不稳。如今,好不容易拿下岳托。所有人都以为仗已经打完,整个松懈下来。这个时候再让他们上阵,怕是不成了。”
听到黄佑这话,孙元突然想起崇祯九年自己第一次带兵参加滁州大战之后的情形。当时,部队从前线撤后宁乡休整时,部队上下都弥漫着厌战情绪,又些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军户子弟甚至患上了战争后遗症。好在下来之后,部队经过一段时间调整,士兵们总算是恢复过来。
滁州之战和这次山东大战的残酷性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国战着对乃剿灭贼军的烈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部队中都是打过几场血战的老卒,此刻获得胜利之后,长期绷紧的弦突然断掉,要想再紧张起来,却难了。
对此孙元也可以理解,不过,现在好不容易取得一场空前大战。秦军也快赶到战场了,建奴两路大军已经被自己废了一路,多尔衮多铎独木难支,必然北上。往北是天津卫的那个狭小区域,建奴的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受到极大限制。
正该鼓起剩勇,果断追击。即便不能全歼敌军,也要让建奴尽可能多的流血。建奴人口本就不多,死一个就减少一分元气。
想到这里,孙元咬牙道:“让部队再坚持一下,我们军心疲乏,难道建奴就不疲乏了。黄佑,建奴机动兵力都在这里,如今却是我大明朝的好机会。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他们从容撤退,修养三五年之后,再来一次破关而入吗?这一战,建奴纵横三省,黄河以北已经破败,国库已然空虚。你认为,若是下次建奴恢复元气再来,朝廷来能调集这么多军队御敌吗?今日多给建奴多放些血,翌日,我大明就少流点血。咱们是苦,这一仗或许会有许多牺牲。可为了国家民族,即便我军付出再大代价也是值得的。区区一个宁乡军又算得了什么,军队者国家的军队,又不是我孙元的私军。”
说到这里,孙元心中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崇高。
黄佑耸然动容了,什么话也不说,只对着孙元深深一揖。
跟在后面的管陶却不干了:“将军三思啊,这次拿下建奴岳托老营,咱们可是发老财了。这么多俘虏,这么多财物,没个三五日工夫也清点不过来。难不成不管了?”
“不管了。”孙元挥了挥手。
管陶大为气愤,脸都青了:“将军,这话我可不爱听。咱们拼死拼活总算解了济南之围,现在却要开拔,这里的好处难不成都便宜了其他部队。他们凭什么一点力不出,就想吃肉,却叫咱们啃硬骨头?”
孙元:“就这样吧,传令下去,部队今晚集结,明日一大早出发。这里全盘移交给山东布政使司。”
“败家子,败家子……”管陶像是发了疯似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