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距济南只有几十里路,中间隔着一条大河。
时值隆冬,河上已经封冻。有士兵走到河面上,提起手中的长矛狠狠刺下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就来报说估计连河底也冻实,大军前行当无任何问题。
高起潜这些年位高权重,养移体居移气,早已暮气深重,全无当年在宫中内书堂读书和被选进衙门当差时的锐气。
前番统帅关宁诸军出征,也都是坐镇中军运筹帷幄。外面的冰天雪地打死打活好象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卢象升因为自己的责任而殉国,朝中涌动的暗流让他突然醒过神来,自己这一次若再不做些什么,就算万岁爷再宠再信,也不得不拿他动刀,平息天下人悠悠众口。
于是,这次他不得不打叠起精神,亲冒风雪,督促着川军一路直奔济南。
不得不说,川军这一路的表现还是让他非常满意的。当真是军纪严明,动若雷霆。且,这支军队和其他明军的装备也大不相同。
别的明军出征,首先要发开拨银子。以官职高低一层层发下来,就算是最低级的士卒每人也能得几钱白银。像这种五千多人规模的军团,没有一二万两打不住。毕竟,朝廷每年虽然将大笔军饷拨下来,但经过层层克扣,真正落到普通士兵手里,一年下来,能够有一二两就算是不错的了。
而且,按照军制,士兵对军官是绝对的人身依附关系。平日里还得耕种军官的田地,就是一个纯粹的不要钱的劳力。一遇到打仗卖命时,正要借机要点实惠。
大军已经定下于今日全线出击的计划之后,高起潜、洪承畴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如何筹措银两激励士气上面。可到今日凌晨时,依旧有部队因为银子没落实到位,找后勤官扯皮,磨磨蹭蹭徘徊不前。
实际上,在丢了通州老营之后,高起潜手头已然窘迫。这次出兵的开拔银子,敢死士的买命钱比起往常减少了三分。
此事让军中将士大为不快,下面已经有部队在说怪话:咱们马上就要去前线卖命,能不能活着受用这些银子都还两说,上头如此苛刻,真真冷了将士们的心。算了,得多少钱,出多大力好了。
这是让高起潜大为光火,偏偏马上就是一场空前大战,又不敢用强激起兵变,只能强忍了。
不过,王允成部却让他非常欣慰。在得了出击的命令之后,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说银子的事情。只默默地准备兵器,然后闷头睡觉蓄养力气。
等到卯时一到,高起潜一出营帐,五千人马已经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黑压压齐唰唰,刀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等到长途行军时,川军竟没有一人说话,都扛着兵器低着头默默前行。整个天地间,除了脚步声还是脚步声。
高起潜可是带了兵的人,立即意识到川军同其他明军的不同。
早就听说过天雄军乃是天下第一强军,高起潜以前还不相信。今日见到王允成部如此表现,神色顿时一凛,暗道:“想不到天雄军竟精锐成这般模样,就算是当年的戚家军也不过如此。难怪那孙元小贼能够立下那么多盖世奇功,若咱家也有这样一支部队,什么样的功勋拿不到?”
“卢象升竟然练出这样的强军,真人杰也!”
突然间,一种复杂的情绪从高起潜心头泛起,又恨又妒,且敬且畏。
不过,更多的是欢喜。
有此精锐在手,今日咱家进济南当无虑也!
高锦活动了一下已经僵化的身子,身上关节发出咯吱声响,笑道:“哥哥诶,这些日子兄弟我随着你在野地里喝风吃雪,就没塌实地上过床。这一身就好象是锈坏了,今日有起了个大早。等下进了济南,得找个好去处,找两个美娇娘暖暖被窝乐呵乐呵。听人说,济南大明湖风景不错,湖边尽是青楼,今次过去,倒要见识见识山东妇人的妙处。”
“妙处,什么妙处?”高起潜板起脸:“二八佳人身如酥,腰中长剑斩愚夫。男子汉那件东西是宝,轻易不能浪费。你现在也是一把年纪,竟没有为我高家延续一星半点的香火。多半是你这厮在外面浪荡得多了,伤了身子。若是绝了我高家的后,以后见了爹娘,看你如何向他们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