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卢象升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呢?
难道他当初的承诺就此作罢,这做人还讲不讲信用了?
孙元心中的怒气升腾而起,再也遏制不住。
他霍一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看着卢象升,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卢象升依旧轻轻叹息,但目光却不回避孙元,显得异常的坦诚:“是的,我知道太初在责怪某,某也不想辩解,只委屈你了。千错万错,在我一人。”
孙元捏紧拳头,正要转身离开。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真实历史上的记载,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
在真实的历史上,崇祯九年年底,卢象升父亲因病去世,请辞去宣大总督一职,回乡守孝。
孙元心中叹息:怪就怪我以前读史不细,竟将这么一件大事给忘记了。以至贸贸然答应来到北方,做这个劳什子参将。
他突然又站住了,拱手道:“督师不恋权位,孙元心中敬佩。孙元有如今的前程,全赖督师提携。在孙元心目中,已经将督师当成授业恩师一般。都督师乃是君子,无论做什么,自然有其道理。孙元如何敢有任何怨言。”
这话故意说得真挚,卢象升大为感动,眼眶湿润起来。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孙元,叹息:“我朝重文轻武,如你这么一个骁将,得有一个懂得使你之人才行。否则,以你肆意妄为的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遭了人嫉恨。想当年,皮岛毛文龙,以一军之力牵扯了整这个建奴八旗,可谓是功可盖世。但这又如何,遇到袁崇焕那样的小人又能如何,不也死得不明白不白。我怕就怕,你以后也遇到这么一个上司。就算没有这样的上级,可天下间识得你的用处,知道怎么用你之才的人,又能有几人?不遇风云,就算是水中蛟龙,也要潜伏忍受。但国事糜烂如此,建奴年年入寇,国家正值用人之际,你未必就能一展胸中抱负,可惜了,可惜了你这么一员虎将啊!”
卢象升烧得厉害,手烫得根火炭一样。
孙元定看去,就看到卢象升直起来的身子上竟是批着白色麻衫,腰上还系这一根麻绳。竟然是,一身孝服。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孙元故意叫了一声:“督师,贵府……”
卢象升点了点头:“在来京城的路上,某已经接到家里来信,家父已于一月前撒手人寰。”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悲叫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此,痛哉,苦哉,悲哉!”
却是长歌当哭了。
孙元见堂堂卢象升满面泪水,禁不住想起了前世去世多年的父母,眼睛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良久,他的心绪才平稳下来,拧了一条棉巾递给卢象升,低声安慰:“督师,人生不过百年,总归是天理之道,请督师节哀顺变……督师这是要丁忧了吗?”
所谓丁忧,就是明朝的官员在父母去世之后,得上折子请求朝廷恩准,辞去官职,回乡为父母守三年孝之后,才能回朝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