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逸”陷入沉思,那个女人贪图富贵,与顾少逸和离,应该哭闹,不应该如此平静。她到底想做什么,以退为进吗,有意思。
林奇到庄子上时,沈颜沫让人做了一桌饭菜,摆在偏厅内。
庄子上的人不多,沈颜沫主仆四人,加上张叔张妈、石头母子,共八人,桌子不大,也围满了。她又让人买了些桂花酿,说是庆祝和离。
所有人都不理解,女子和离,不应该伤心欲绝吗,沈颜沫为何高兴,白天甚至唱了几句小曲儿,晚上又大肆庆祝。
沈颜沫端起酒杯,脸上尽是笑意:“来,咱们喝一杯,庆祝我脱离侯府那火坑。”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端起酒杯喝光了酒。金娘子空洞的眼神看着沈颜沫:“你不后悔?”身为侯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说舍弃就舍弃,若是真能舍弃,这份胸襟不是别人能比的。
当年若是她能想开一下,与那人和离,是不是会有另一番机遇。金娘子不知,沈颜沫的这份胸襟是血的代价换来的。
沈颜沫抿一口酒笑了笑:“后悔什么?若不出来怎会认识你,又怎知这天地的广阔。”
金娘子不言不语,握着酒杯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林奇停在屋顶,揭开瓦片,透过微黄的烛光瞧着下面热闹的场景,看了一会儿,觉得沈颜沫是真想离开侯府。将瓦片放回原处,离开了。
回到侯府,林奇将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顾少逸”。
“顾少逸”听了,把书摔在桌上,猛地站起来,拳头抵住唇瓣咳嗽几声,嗓音中带着几分质疑:“你说她在庆祝?”不哭不闹平静接受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庆祝,庆祝什么,庆祝离开侯府,还是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勾三搭四了。
林奇摇头:“属下不知。”他也没想到沈颜沫居然如此做,心胸豁达,柔弱的外表下有颗坚强的心。
“好,好,好得很。”顾少逸点点头咬牙切齿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林奇更是觉得莫秒奇妙,小声嘟囔一句:“王爷您生气做什么?她是侯爷的妻子,她和离后庆祝,该生气的是侯爷。”您是赝品、冒牌货,这事儿跟您没关系。
“顾少逸”抬手想给他一个脑瓜崩,林奇早有准备,退后一步,不怕死地说道:“主子,夫人和离后,您就有机会了,您该高兴才是。”跟着王爷这么久,还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上心呢。就是明霞郡主,也不能引起王爷的注意。
好似被人猜中了心思,顾少逸低声吼了一句:“滚。”
林奇立刻消失,比一道光都快。
“顾少逸”走至窗边,打开窗户,望着无边的夜幕,陷入沉思。
侯府另一个院子,温婉与顾芸对面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络子,细细地打着,时不时看向对面的顾芸一眼:“芸儿,侯爷与夫人和离了,你可知道?”这件事儿京城都传遍了,没道理顾芸不知道。
顾芸手中活没停,想起祖母的话,给温婉一个笑脸:“我知道啊,这件事府里都传遍了。要我说那沈氏早该走了,收下和离书,也算她有自知之明。今儿早上沈家人还上门闹呢,爹爹没见他们,是祖母见的,祖母好生羞辱了沈家人,真是解气。”
祖母说不能对温婉太热情,她若轻易得了侯夫人之位,将来会轻视他们姐弟,最好冷冷她,让她明白,他们姐弟在侯府的地位,嫁进来后才会对他们好。
“你就没有别的想法?”温婉歪头看向顾芸,脸上尽是温柔的笑,心中暗恨,这个小蹄子平日嚷嚷着让她做母亲,如今沈氏真的走了,她却只字不提了,怎么会这样。
顾芸到底是个孩子,又念及温婉平时的好,她早忘了顾老夫人的叮嘱,噗嗤笑出声,双手抓住温婉的手:“婉姨放心,你会是我母亲,爹爹中意你,祖母已经答应爹爹的请求。”
温婉听了这话羞红了脸,抬手点了点顾芸洁白的额头,嗔怪道:“瞎说什么呢,你啊就是个机灵鬼儿,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沈家二婶在侯府碰了钉子,回去后一通抱怨,还骂沈颜沫是个白眼狼,沈家对她那么好,不缺吃不少穿,还让她嫁进侯府,享尽荣华富贵,她怎么报答沈家的。和离这么大的事儿都不与家人商量,她眼里还有这些长辈吗。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老爷子与沈老夫人也生气,觉得沈颜沫大了翅膀硬了,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沈二叔是奉直大夫,一个闲职没有实权,想靠侯府往上走走。侯府娶了沈颜沫一年,他还是个奉直大夫。一点儿好处没捞着,心里憋屈,下午先是吃了闭门羹,后被顾老夫人羞辱,还得装孙子恭维别人,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听见妻子骂沈颜沫,非但不帮忙说情,还火烧浇油。
“沫儿这丫头太不像话了,自古就没那个女子敢和离,这让咱们家的女儿如何嫁人。”沈二叔说完看向爹娘。
沈老爷子抬手,砰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怒视众人:“都别说了,明儿一早去庄子上问问,看看还没有缓和的余地。”沫丫头死也要死在侯府,不能堕了沈家的名声。
沈二叔和沈二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中的深意。
沈家人上门,沈颜沫早已预料。
沈家祖父看中颜面,思想守旧古板,决不允许子女和离。他认为女子出嫁从夫,就算死也该进夫家的祖坟。
今日来的是沈老妇人与沈家二婶,进门后先把沈颜沫数落一顿。
沈颜沫坐在主座上,静静听着,偶尔看向她们的双眸噙着几分鄙夷,唇角微微翘起,像看耍杂耍的一般。只是她低着头无人发现。
等沈二婶的话音落了,沈颜沫轻声细语问:“二婶可说完了?”仔细听带着一些哽咽的哭声。
第6章
沈二婶指着沈颜沫恨铁不成钢:“那侯府说和离就和离,他们凭什么?你也是,性子太软了些,任凭他们捏圆捏扁?”
沈颜沫低着头挤出两滴泪,掏出帕子擦了擦,小声抽噎着:“婶娘,沫儿也无法,侯府权势滔天,自从被赶到庄子上,我连侯爷的面都没见。前几天顾管家送来和离书,沫儿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侯府都不松口,不是沫儿做了亏心事。实在是侯爷心有所属,就是那位表小姐,她一直住在侯府,惯会讨好侯爷的儿女。侯爷的嫡女污蔑我虐待她,真真是冤枉,你们养育沫儿多年,最是知道沫儿的脾性,我不敢,也不会做那等虐待人的事。”
沈老夫人看向声泪俱下的沈颜沫,疑惑开口:“顾老夫人说你不敬姑婆……”
一言未了,沈颜沫急忙插话:“祖母,您的教导沫儿片刻不敢忘,自从入了侯府,沫儿晨昏定省,天天立规矩,事事以婆婆为主,一刻不敢忘祖母教诲。可侯府就是看不上沫儿。就连侯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捧高踩低的。我的嫁妆不多,想收买人也做不到,只能任由他们磋磨。女子做错事,只有被休弃的,哪有和离的。说来说去,侯府压根不想要我,沫儿,沫儿也无法,祖母您吃过的米比沫儿吃的盐多,能帮沫儿想想办法吗,沫儿不想和离,沫儿想回侯府,求祖母想想法子。”
泪水顺着她脸颊流淌,起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口内喊着让沈老夫人做主的话。
沈老夫人一时懵了,不该如何是好。那侯府是她说了算吗,她能有什么法子?她扶起沈颜沫,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沈二婶怕沈颜沫回沈家,掏出帕子为沈颜沫拭泪:“你这孩子,好好地怎么说跪就跪,不是我们狠心不想法子,实在是一点法子没有。我们也去侯府打听情况了,他们态度坚硬,不打算再要你了。”
沈颜沫推开沈二婶的手,再次跪在地上:“婶娘,沫儿想回家,求二婶答应沫儿的请求。”
“这……”沈二婶的手僵硬了,瞥眼看向沈老夫人,见沈老夫人不言不语,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甩了下手帕:“嗨,沫儿呀,不是婶娘不答应你的请求,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你虽不是被休弃,名声也不好,你若回去,家里的弟弟如何娶亲,妹妹们如何嫁人,侯府说这庄子给你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说就是。说不定侯爷什么时候想起你,就让你回去了呢。”
沈颜沫听了这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泪眼汪汪看向沈老夫人,跪在地上不起身,好似沈老夫人不答应她,她要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