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一声懊恼的大喊。他怎么骗人!
☆、长嫂姿态
“二哥!”一声懊恼的大喊。
陆香穗学骑车摔了个屁股墩,她坐在地上,小脸皱着,看着后面几十步远的许清明哼起了小鼻子。
远远的,许清明哈哈笑着跑过来,小丫头刚学会骑车,兴奋呢,速度也就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他两条腿哪追得上两个轮子呀,见她身子坐得直直的,车子也骑得平稳,就悄悄松了手让她自己骑。哪知道陆香穗发现他没跟着,一慌张,可不就摔了吗。
哈,必经之路,摔这么一回,她也就学会啦。
许清明一边笑不可抑,一边赶紧跑过来。他拉起陆香穗,拍去她身上的尘土,看着她抗议的小脸直笑。
“不碍事吧?我看看,摔疼了没?”
“你哄人!你说不松手的。”陆香穗揉着屁股,鼓着小脸指控他,“你也摔一下,试试疼不疼?都怨你,吓死我了!”
她以为许清明就在后面呢,放心大胆地往前骑,就像个学走路的孩子,明明自己也会走了,可大人刚开始撒手,免不了还是慌张。
“摔疼啦?没事儿,摔一下就学会了。”许清明笑,一点点拍掉她身上的尘土和草叶儿,“好啦,都怨我,这不就学会了吗?看样子还真摔疼了,看你,嘴巴都能拴个小毛驴了。”
他一边打趣她,一边转身扶起摔在一旁的自行车,陆香穗站在一边,却因他的话忽然有些别扭了,惊觉到自己的语气中不自觉的撒娇嗔怪,小脸呐呐地不自然起来——撒娇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陌生的很。
陆家的闺女,都是在斥责呼喝声中长大的。陆振英自己要强,比男人还要强,加上一向只重视儿子,便也容忍不了两个女儿半点娇气和小性子,陆香穗长着么大,就没有赖在爸妈跟前撒娇耍赖的待遇。也因此,陆香穗性子比较沉静,一张小脸上表情总是淡漠,人前总是少了一份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
如今来到许清明身边,短短几天,却在他的呵护宠溺中感受着一种纵容,此时此刻的兴奋和快乐,让她不自觉地流露出少女的天性来,嘴里嗔怪着,眉眼表情也少见的生动起来。
陆香穗自己有些窘了,不自然地抬手抚了下头发,低头去整理自己的衣裳。等到许清明扶好了车子,再扭头看她时,便已经回复了那个沉静淡漠的乖巧女孩。
许清明只顾察看她摔伤了没有,却没注意到她这一刻的变化。他扶起自行车放好,不自觉地就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的口吻说:“我跟你说,下车的时候你别慌,稳当当下来就是了。来,再骑一回试试。”
“那……你别丢我远了?”不放心的追问。
“放心吧,我跟着呢。”许清明说,对上陆香穗指控的目光,他忙举起一只手:“我保证,行了吧?这回真的不哄你。你骑慢点,学着下车子,我就在旁边看着你。”
陆香穗自己都没觉察到,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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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香穗和许清明就这么一路学骑车,玩着闹着回到了家中。进村的时候天已经又傍黑了,陆香穗毕竟刚刚学会骑自行车,便没敢让她骑进村,是许清明骑车带着她的。他两人如今在村里备受瞩目,遇上了相熟不相熟的村民,免不了都要多看他们两眼,有的人还会对许清明露出揶揄的笑容来,顺带调侃两句。
“清明,这两天净忙着哄小媳妇了哈?”
“五叔,吃了没?出来凉快啊?”许清明样都没变地对那个村民说。人嘴两层皮,村民们这样的玩笑也没有恶意,你不回应,他自己没趣也就不说了。
“吃了。吃了。——你俩人还没吃呢吧?”
“啊,没呢。五叔你凉快着,我们回去弄饭吃。”许清明骑车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那村民跟在后边喊了一句:“不用弄啦,我刚才看见你大嫂端着油饼往你家去呢。”
葱油饼在那年月的农家生活中绝对算是好饭,白面是平常家里省着吃的东西,花生油就更不舍得多用了。许家大嫂今晚烙了喷香的葱油饼往许清明家送,不难看出她对这新来的小弟媳的重视了。
说归说,埋怨归埋怨,许清明既然自己订了亲,未婚小媳妇都领回家来了,作为大嫂总不能再横拦着,该高兴还是高兴,该示好还是要示好的,毕竟公婆不在了,她这“长嫂”要有个长嫂的姿态是不?
不过,许家大嫂这会子站在许清明家大门外,心里还是忍不住直来气。
许大嫂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刘香脂。在娘家时,香脂姑娘就是有名的泼辣能干,嫁给许清明的大哥许冬至以后,更是把“长嫂”的角色做的十分尽职,缝补洗刷烙煎饼,她都主动帮着许清明伸手,平常能照应的也都帮着多照应。
许冬至农活不忙时在山上窑厂帮工,多少挣几个零花钱,刘香脂在家里管孩子管家,刘香脂泼辣能干性子急,许冬至老实稳重人厚道,虽说日子穷点儿,小夫妻两个倒也和美。
不过——此刻刘香脂看看笊篱里头的葱油饼,再瞅瞅黑下来的天色,心里生出一股子闷气。
她昨天晚上过许清明这边来,人家两个居然还没回来,家里鸡鸭猪狗和孩子等着,她就先回去了,寻思着今天怎么也得见见那小弟媳,从陆香穗来到这个家,她这当大嫂的还没照过面呢。
这不,今天下午特意去菜园拔了细嫩的小葱,白面烙的葱油饼,端在手里就闻得到那馋人的香味儿,刘香脂自己还没舍得吃几口呢,巴巴的送到许清明家来,想跟新来家的小弟媳示个好,热乎热乎,毕竟家和万事兴,妯娌关系处好了很重要。好嘛,这天都黑了,那俩人居然还没回来。
回家晚,这倒不是刘香脂生气的原因,她生气的是那两人回家晚的原因——如今村子里都传遍了,说许清明把他那个小媳妇儿送回学校上学去了。
脑袋给驴踢了!花五千块钱说个小媳妇,听说瘦巴乍赖的,如今又花钱送她去上学,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刘香脂愤愤地想,这个清明,越来越叫人弄不明白了。
刘香脂仔细琢磨了一番,这小半年以来,许清明这小子行为举动都透着诡异,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脑袋不是给驴踢了,那就是给门夹了!刘香脂气呼呼地对着许清明家的木板大门踢了一脚。
黑蒙蒙的天色中,刘香脂瞅见许清明骑车带着个人拐进小巷,便先声夺人地喊了一句:
“他二叔,你俩做什么去了?天都傍黑了怎的才回来?”
“大嫂!”许清明回应了一声,车子很快骑到门前,他刹住车,后边的陆香穗已经轻巧地跳了下来,她看到家门口站着个人,黑蒙蒙的看不太清五官长相,那人个子高挑粗实,但看得出是个女的,手里端着个笊篱,正门神一样的立在门前。
“大嫂,你在这等我们呢?——香穗儿,这是大嫂。”许清明忙着给她们介绍。陆香穗从来到许清明家,除了老姑奶,就没接触过许清明的家人,他反正父母不在了,如今突然见到他大嫂,陆香穗顿时就有些拘谨了。
“大嫂。”陆香穗忙叫了一声。
“哎,回来啦。”刘香脂尽管心里带气,但还是刹住了脾气,毕竟头一回见着小弟媳,听说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呢,到底年纪还小,好歹当面儿得将就三分,不能让人说她欺负了小弟媳,再说到底还没正儿八经过门呢。刘香脂压住性子,笑笑对陆香穗说:“他小姑,你回来啦?呐,我说从你来家,我都还没见过你呢,是我这当大嫂的怠慢,这不专门在这等着看看你。”
刘香脂果然是泼辣急性子,一开口说话,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热情响亮自来熟,陆香穗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了。她呐呐地揪着衣襟,忙说:
“大嫂,那什么……是我不好,回来晚让你等了。”
“嗐,说什么呢,自己一家人,咱俩往后是妯娌,我这性子直,心眼子也没有弯弯,你都不用跟我客气。”
刘香脂说着话,许清明便已经拿钥匙开了门,陆香穗忙把刘香脂往里让:“大嫂,先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