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总督府,东林书屋。
堂堂的总督府衙,居然有所谓的东林书屋,这不能不说是笑话,这一切,都是源于万历年间的漕运总督李三才,当年李三才以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出任漕运总督,其权势远不能和如今的郑勋睿比较,李三才被魏忠贤视为东林党人的巨魁,与东林党领袖顾宪成的关系非常好,当年万历皇帝挑选内阁阁臣,顾宪成曾经力荐李三才。
李三才在漕运总督府专门设立了东林书屋,其实就是总督大人的书房,后来崇祯皇帝为东林党人平反,在南方士大夫和商贾的要求之下,漕运总督府衙门的东林书屋再次恢复。
郑勋睿刚刚上任,尚未顾及这些称呼,不过他也明白了,东林党人在南直隶的影响是巨大的,能力也是绝不一般的,前任漕运总督杨一鹏看不惯东林党人,但也不敢得罪东林党人。
郑锦宏、杨贺、王小二等人,悉数在书屋等候。
郑勋睿和徐望华走进书屋的时候,几个人都站起身来了。
首先开口的是郑锦宏,他是最清楚郑勋睿心思的。
“少爷,属下看到东林书屋几个字,就很不舒服。”
郑勋睿看着郑锦宏,笑了笑,慢慢开口了。
“锦宏,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暂时挂着这东林书屋的牌子也挺好的,这能够时时刻刻提醒我,要注意东林党人在南直隶的影响,东林党人在南直隶可以呼风唤雨,就连漕运总督府衙门都有东林书屋,这让我决不能够忽略他们,再说你们每次到衙门来,看到这块牌匾,也能够明白其中意思,这是最好的警醒,不着急,就让它挂着,还没有到拆下来的时候。”
说完这些话,郑勋睿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了,杨贺与王小二负责侦查淮安府城以及漕运等等诸多情况,今日正是来禀报情况的,从九月初一开始,一直到九月二十,历时二十天的时间,杨贺与王小二两人,带领两百斥候,重点侦查漕运的情况,从浙江杭州一直查到了山东的夏镇,这一段京杭大运河长达三千一百八十六里地,是京杭大运河最为重要的一段,杨贺等人重点是了解漕运存在的弊端,以及暗中左右漕运的力量。
杨贺首先开始禀报。
“属下和王将军一行,主要对漕运情况展开了调查,发现了四大方面的问题,不过属下觉得侦查时间不长,不敢说所有侦查情况都是正确的。”
郑勋睿点点头,这样的侦查毕竟不是作战时候的侦查,丁是丁卯是卯,有些情况不可能深入了解也是正常的。
“第一个问题,漕运帮派众多,各自组成大大小小的力量,从漕运中获取利益。”
“从杭州到夏镇,大大小小的帮派多达百余,他们不仅是从漕运之中获取利益,也时常因为管辖水域事宜,相互发生火拼,甚至是内讧,这些帮派之中,最为出名的是所谓的十大帮,分别是山阴帮、杭州帮、苏州帮、无锡帮、常州帮、高邮帮、清河帮、徐州帮、宿迁帮和夏镇帮,他们各自控制一段水域,从中获取巨大利益。”
“漕运帮派获取利益是通过三种手段,分别称之为积歇、摊牌和投文过堂,这里面非常负责,属下和王将军侦查许久,也只懂得大概。”
“所谓的积歇,就是归纳了客店、仓储、贸易、运输、借贷等等为一体的模式,每一处的城池,俱由帮派负责积歇,那些漕运船只若是不听从帮派之安排,就不要想着能够顺利装船和运送漕粮。”
“所谓的摊牌,就是帮派的日常开销,俱由漕运船只负责,每年都必须要纳贡,否则就无法顺利的装船和运输漕粮。”
“所谓的投文过堂,就是每一帮漕运的船只,每到一地,都需要缴纳一定的银子,如此才能够顺利的运输漕粮,否则被帮派卡住了,根本无法运输,一旦漕粮变质,所有损失都是漕运船只自行负责。”
杨贺说到这里的时候,徐望华的脸色已经有了一些变化,须知他是要具体操心的,如何整治漕运的重任在他的肩上。
“第二个问题,漕粮的征收存在很大的问题。”
“漕粮分为三等,运抵京师之后,按照上等中等和下等三种成色验收,上等漕粮称之为精米,每石六两银子的价钱,中等漕粮每石四两银子,下等漕粮每石三两银子。”
“各地征收漕粮,多少都是固定的,不过如今出现的问题是,官府征收漕粮的时候,有些地方不征收粮食了,改为征收银子,譬如说一家百姓应该纳漕粮一石,则是按照最高标准的精米,征收白银十两,之所以要征收十两白银,是因为漕粮是有损耗的,这些损耗全部由百姓承担,征收银子之后,交给商贾负责筹集漕粮。”
“每年征收的漕粮,可能是问题最大的,征收的漕粮分为四类,第一类是衿米,是南方士大夫阶层应该缴纳的漕粮,数量很少,第二类称之为科米,是举人、监生和秀才等有功名之人应该缴纳的,数量同样不多,这两类漕粮,按照规矩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