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壶本以为张婆子又要开骂的,没想到张婆子倒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一时倒是愣住了,好半日才道:“因为,因为老姑疼我——”
张婆子嗤笑一声:“都一样是你老姑的侄子,她凭啥只疼你?金斗比你大,金勺可人疼,后头几个小的弟弟妹妹更是招人喜欢,她为啥疼你?因为你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那金花比你还可怜些呢!”
“不过是因为你比其他兄弟姐妹懂道理,知感恩,肯吃苦,能学东西,脑子清楚!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这才是你老姑和你姑父高看你一眼,愿意扶你一把的原因!”
“你老姑和姑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你看着你老姑和姑父如今看着风光,是没见过他们在京里过得日子。外人看着是吃得比人好,穿得比人好。可天天提心吊胆的,说每一句话都要在心里过上几遍。”
“你只晓得你姑父的亲爹是国公爷,不晓得你姑父当初在京城也好,还是来了这赤城县也好,只要走错一步,那亲爹只怕比仇人还心狠。这些年,你姑父和老姑一步一步走过来,好容易站稳了脚跟,如今又有了商道这一桩大事情,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姑父,就盼着他出错,好把他拉下来呢!”
“老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这人越是风光的时候,就越是要小心仔细!如今外头那些商贩,为了一个名额,都打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点数?为了公平,老婆子我连门都不敢出,就是怕给你姑父惹事,你倒好,在外头就给你姑父和老姑惹出这麻烦事来!”
金壶急了,忙辩白自己道:“奶,我绝对没有给姑父和老姑惹事的心思,若我真有这心,天打雷劈!而且,这张大老板对我,对王家也有恩情,他都跟我开口了,还姿态放得那么低,我,我也不好拒绝啊!总不能让人以为咱们王家人忘恩负义不是?”
张婆子啐了他一口:“你是没有!架不住别人有啊!这张大老板遇到你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心思先不论,等你姑父回来再说。我先给你把话放在这里,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那银子是赚不尽的!别钻到钱眼里,为了赚钱,是脸也不要了,腚也不顾了!”
“如今你这样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做生意的那些人,一个个七八个心眼子,能不知道你跟你姑父和老姑的关系?只靠着这个,你就比别人好过许多!沾了大便宜!若是再不知足,还想借着你老姑和姑父的名头,瞒着他们私底下做些你姑父和老姑不允许的事情,到时候别怪你奶让人打断你的腿!”
“这话说着不是吓唬你玩的,老婆子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老姑,一辈子的依靠也是你老姑!是断不允许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对你老姑不好,害你老姑的!真有这样的人,你奶我拼了命也不能饶了去!”
“我今天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出门!想不清楚就别出门了,那名额也别想了!别的不说,只要我跟你姑父说一声,我看谁敢给你名额!”
张婆子说完,也不管金壶了,直接示意院子口的婆子来,将金壶半搀扶到给他安排的客房去了。
后来想了想,到底有些不落忍,让人又送了一点棒疮药过去。
倒是吴婆子忍不住劝了两句:“老太太既然心疼金壶少爷,怎么还下这样的狠手?而且老太太的话说得也忒狠了些,也不怕金壶少爷吃心——”
张婆子冷哼一声:“我怕他一个小兔崽子吃不吃心?老娘我又不靠着他吃饭,不靠着他养老!再说了,我闺女女婿到今天这一步容易么?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不紧紧他的皮,真惹出事来,到时候害得还不是我闺女女婿?”
“宁肯这小兔崽子心里记恨我,可到底今儿这顿教训能他夹紧尾巴做人,别惹事,也就行了!我一个老婆子快入土的人了,记恨一下又能怎么样?只要我闺女她们好就行!如今我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忙,能让他们省点心,就省点心吧!”
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操碎了心
到了晚上宋重锦回家,自然就知道了今儿个在后院发生的事情。
张婆子也没让人瞒着,她本也是要在宋重锦这个女婿面前表明一下态度,表明王家那边有她看着呢,不会拖宋重锦的后腿的。
宋重锦自然也是明白的,他自己的丈母娘,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性子?
这事张婆子在前头做了恶人,也是让宋重锦和王永珠做好人的意思,只要他们夫妻俩安抚金壶两句,金壶心中就算有不满,也不会对着他们夫妻俩。
张婆子这番心意,宋重锦如何不感动?
这世上,也唯有永珠和岳母是真心为他,不为他图了。
本来他回来已经晚了,可听了这个消息,宋重锦又听说张婆子还没睡,忍不住让人去通传了一声,说是要去请安。
张婆子听了,忙让宋重锦进来,又吩咐人给他做点热气腾腾的宵夜来。
宋重锦问了安,才说起金壶的事情来,他们俩之间,如今本就有什么话都说的,宋重锦也就没有拐弯抹角:“娘,今儿个金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您何苦唱黑脸呢?就算有什么事情,有我和永珠在呢,哪里用得着您操心?”
张婆子就喜欢宋重锦这一点,真心拿她这个丈母娘当亲娘,有啥说话,不是那种心里猜疑了好几天了,还憋着不说,最后把自己憋死的。
她也就不藏着掖着:“那怎么能一样?怎么着我也是王家辈份最高的,我就算说得过了些,他们也只能听着,顶多就说我这个老婆子糊涂了偏心!我老婆子这辈子心就没偏过,就一直在我闺女身上,还怕他们去说?”
“你跟永珠不同,我虽然拿你当亲儿子,可在王家人眼里,你是女婿,就是外姓人。有些话,自家人说出来没事,外人说了,就在心里有疙瘩。要知道这世上不少升米恩斗米愁的人不少就是自己个生的也不定能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呢,更何况其他人?”
“金壶这孩子目前看着不错可我这次看着也是飘了!如今你跟永珠还没个自己的孩子金壶是小辈里唯一一个你们夫妻俩高看一眼的。以前也就罢了,你虽然国公世子可外放在这里当个七品县令,能帮他的也就是给些银子。”
“可现在你升官了管着的这一档子事情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连个扫地的婆子都有人打听,何况金壶?他要是不老实点,真出了岔子怎么办?”
“这事你别管了,让他在屋里好好想清楚了再说。过几天永珠就回来了等永珠回来让她跟金壶好好说说,也就是了。你是姑父,本来就忙,哪里管得了这些小事?”
“还有外头那张大老板,到底是真巧合还是故意的这得你去让人打听打听去。如果是巧合,那张大老板当初对王家对咱们也是有恩的虽然后来跟历家小子不对付,也怨不得人家不都得为自己考虑么?”
“所以我老婆子也厚着脸皮求你个事,若那张大老板没啥坏心也就拉他一把也算还了原来的恩情了!”
宋重锦先前听了这消息早就吩咐人去打听张大老板的事情了,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此刻听张婆子都说求了,忙起身道:“娘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说求字?娘放心,张大老板这事您叫交给我吧!”
张婆子了了一桩心思,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主要是念叨王永珠此刻到哪里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念叨了两句,夜宵送到,看着宋重锦吃了宵夜,才放他回去休息。
说曹操曹操到!
第二天王永珠就回来了。
王永珠从山中回来,在云中县就接到了宋重锦升官的消息,也知道他已经搬到了自己置办的那个小院。
因此回来,就轻车熟路的到了这边院子,看着上面挂着的还是崭新的宋府的牌匾,忍不住磨了磨牙。
张婆子知道了消息,哪里坐得住,一把年纪了,还老当益壮的带着一干婆子往前院跑。
半路碰到了王永珠,只打量了一眼,眼圈都红了。
才半个多月没见,闺女就瘦了一圈,看神色也十分疲惫,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
忍不住一把抱住王永珠,“闺女啊,你咋瘦了这么多?快,快跟娘进屋——”
拉着王永珠的手不放,让人给准备了热水,在一旁亲自帮着闺女洗澡洗了头发,出来,一边用布巾子给闺女擦头发,一边又要人端上热气腾腾的面条来。
老习俗都有话说,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
这闺女回来,自然要上一碗手擀面才好。
王永珠在山里后来都是吃干粮,出来后着急回来,也就在云中县略作了停留,回来的路上也吃得随意。
此刻看到这一碗面条,微黄的面条,上面铺着大块的牛肉,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又配了小青菜,还撒上了一点葱末,最后还浇了一小勺红彤彤的辣椒油,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