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两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她没想到事情总有意外--
这天,她将拐杖放在一边,绕着小花坛慢慢走着。
路易斯穿着个白大褂坐在花坛边,神态懒散,荷兰的下午阳光很是明媚,尹瑟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肩上,她脸上的伤疤,她倒是也不刻意去遮。
她很少会在人多的时候出现。
牧晟宸说他后天就会过来,两个月的相处下来,路易斯说不出对这女人的心情,就是有那么一种隐隐的感觉,如果是自己的女人,他也会不离不弃。
“路易斯医生,我怎么觉得自己那么厉害?”尹瑟突然开口说道。
“说说看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别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两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不是很神奇吗?”尹瑟微微笑着。
如果她的眼里没有那抹黯然,那该是多明媚的女子。
“那不是你厉害,是我厉害。”路易斯无语的看着她。
尹瑟眉头一挑:“是这样吗?”
“……”路易斯轻叹一口气,“尹瑟,过来坐。”
尹瑟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两个月了,你的想法有没有什么改变?”路易斯问道。
“……”尹瑟抬眼看他,而后笑笑,“能有什么改变?”
路易斯眉头一挑:“这是你说的。”
“恩……”
路易斯起身突然伸了个懒腰:“那看来是我赚到了。”
“……什么?”尹瑟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路易斯转身冲她笑笑:“你和牧晟宸离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
“诶呀,你不会不知道我是gay吧?”
“……”尹瑟顿时惊悚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路易斯抓了抓他金黄色的头发:“不过就算你们不离婚,我的希望也比你大一点,我长的比你好看,身材也比你好,最重要的是,就我观察下来,你对他的感情还没有我来的深。”
这是什么情况?!尹瑟蒙在那,傻了眼,这是什么转变。
“而且,这两个月我和牧晟宸都有联系,彻夜彻夜的聊天,我发现他实在是个不错的男人。”
“……”尹瑟越听越觉得吓人,牧晟宸彻夜彻夜的聊天?!
路易斯嘴角一勾,拍了拍她的肩膀:“尹瑟,不管怎样,我这也算是知会你一声了。”
尹瑟真的有些傻眼,回不过神来,她看着路易斯良久良久,虽然话也不算多,但他们也相处了两个月的时间,她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的性取向不正常啊!
可是路易斯也就算了……牧晟宸他……
这要她怎么相信?
就在这时,有一名护士匆匆的跑到路易斯身边,急急忙忙的和他说了几句,只见路易斯向来懒散的面孔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而后他便转身跟着护士往大楼走去。
尹瑟好奇便跟了上去,虽然跟不上他们小跑的步子,但还是能以正常的速度走路。
上了住院部的三楼,只见哭喊的声音响彻整个三楼,尹瑟慢慢走过去,她认识这位中年妇女。
是美国人,前天进医院的,来荷兰旅游,却没有想到碰上了车祸,双腿被碾断,不得不得截肢。
她的丈夫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尹瑟记得很清楚,他丈夫签下手术同意书时的神情,当时她正从楼下走上来。
或许是因为男人心痛的神情和某人很像,她便记得格外清楚。
那位趴倒在地的中年妇女似是接受不了自己被截肢的现实,他的丈夫将她抱在怀里,神情痛苦万分。
路易斯上前对那位妇女说道:“活着最重要,不要那么想不开。”
中年妇女的眼泪拼命的往下落,她嘴里说的英语,大致意思便是,她不想活了,这副样子只会拖累家人,拖累她的丈夫。
而她的丈夫拼命的摇着头,一句句深情的iloveyou是那样的动听,尹瑟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只觉心思微动。
“谁会要一个残疾人?你现在要我,以后还会要我吗?!”中年妇女的声音那样撕心裂肺,听在尹瑟耳朵里却变得刺耳起来。
她看到男人心疼无奈的神情,看到男人想拼命的安慰他的妻子却不知从何下手的无措,看到男人的脸上写着,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抛弃妻子的这份坚定,尹瑟动容了……
晟宸……也是这样的吗?
中年妇女只是哭,只是哭,哭的尹瑟都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她伸手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疤,心下犹豫来犹豫去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路易斯似乎看了她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对那位中年妇女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中年妇女泪眼朦胧中看了自己一眼,但只一眼罢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位美国中年妇女要死不活的样子,她厌恶的紧,拳头攥了攥紧,她走了过去。
“if you want to die,please be quiet! your husband is more painful than you!”尹瑟一口流利的英语扔了上去。(想死就安静点死,现在这样子,你的丈夫比你痛苦千万倍!)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尹瑟,尹瑟微微有些不自在,瞥过脸,转过身离开。
路易斯勾起唇角。
事后,这对美国夫妇还是安静的回到了病房,女人也只是受不了当时的打击,但是她的丈夫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尹瑟走回病房,坐在床边,她静静的看着窗外,路易斯走了进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尹瑟,你怎么对待别人和对待自己完全两种标准?”
尹瑟知道他话里的嘲讽意味,她知道,两个月前的自己连那个女人都不如,做出来的事情比那个女人还要让人讨厌。
两个月的时间,只要稍稍冷静下来,她就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做了多么愚蠢的选择……
不想活了?什么都不要了?
就因为没了好看的皮囊,就因为腿断了?
就因为尹天江那混蛋将自己出卖给别人?就因为林嫂被许言害死,就因为自己受了许言的折磨……
就因为这些,她就选择逃避,选择最安全却是最让人心痛的生活方式……
在医院里面呆的久了,看到的东西却多了,悲欢离合,生死错别几乎三天两头便上演一次,她明明还活着,她明明还有自己的家庭,但她却要硬生生的扯断那些……
“你在想什么?”路易斯好笑的问道。
尹瑟淡淡道:“世界上比我,比那个女人不幸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
“所以,我想我错了……”她慢慢说道。
路易斯的眸子亮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轻笑:“我说,我好像错了。”
路易斯简直是有些傻眼,还真被牧晟宸说对了,她需要时间,需要冷静。
“可即便我知道错了,这次,好像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尹瑟胸口发闷。
因为那个男人说了要离婚……
如果连死都不肯说出分手两个字的男人,现在说了离婚,那还可能有转寰的余地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尹瑟不会怪他,是她为这场婚姻建了墓碑。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路易斯轻轻道。
尹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确实没什么自信……
“诶?路易斯医生……”她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了?”
“听你的语气倒是不希望我和牧晟宸离婚啊?”
“……”路易斯淡淡看着她,“我喜欢公平竞争,遇到你这种连战都不战一下就退下的对手,我并不稀罕。”
“不是战都不战,是已经没有资格再战。”她低下头,“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矫情女人而已,遇事之后,我想的大多数都是自己,想着自己无法承担,想着自己如何痛苦,想着自己怎样逃避,心理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晟宸他要如何应付的过来?或许我的选择是错的,但他的选择,我尊重。”
“……”路易斯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女人,他起身,“如果是我,我就不会放弃。”
“……”
“死皮赖脸也好,没有自尊也好,矫情造作也好,如果我知道自己错了,如果我知道我不想离开那个男人,我就会去争取,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深爱。”
“……”她的手紧紧抓着床单,窗外的天空白云飘着,洁白美丽,像是结婚殿堂上她该穿上的那一袭白纱。
只因为深爱,那么浅显的一个道理,她竟然要从别的男人嘴里听到。
可是她这忐忑不安害怕的心情算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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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算是约定好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尹瑟很早就醒来,她坐在镜子前面,俩个多月没有碰过的化妆品,她重新碰了。
盯着自己另半边鬼面,她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化妆品再好也遮不去这难堪的疤痕。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忐忑着,浑浑噩噩的吃完中饭,尹瑟坐在病房里,手里捧着本书,这是她这两个月来做的最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心静了下来,这些看上去很复杂的书,她也能看得懂了。
一直到下午,尹瑟险些都以为牧晟宸忘了,不来了,而她都开始昏昏欲睡时,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尹瑟随口应了声,以为是路易斯。
而后门被打开了。
牧晟宸走了进来,他身边挽着个相当高挑的美女。
尹瑟侧首的那一刹那--懵了。
牧晟宸静静的看着她:“惊讶吗?我说过今天会过来的。”
尹瑟的眸子沉了沉,心下苦笑,突然觉得自己奇傻无比,她要用两个月的时间来静一静,他会等自己两个月么……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尹瑟,她难道还要奢望他还会是以前那个牧晟宸吗?
“没有忘。”她淡淡说道。
“就是这位啊!”高挑女人带着笑容细细打量着尹瑟。
面对着眼前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女人,尹瑟的喉咙口只觉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卡在那,散出来丝丝血腥味,让她脑袋一阵又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