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捂住了她的嘴,口中慌忙道:“别嚷嚷!”
囊萤转了转眼珠子,示意自己明白了。
映雪松开她:“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但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重新回来这种事情,也太过耸人听闻了些。”
见囊萤张了张嘴又要解释,她补充道:“更何况裴大将军是识得你的,若是与你相见了,为什么他什么表示都没有,便直接走了?”
囊萤小声嘀咕道:“有可能他归心似箭,压根就没有看到我。”
映雪摇了摇头:“反正此事太过蹊跷了。”
“正是因为蹊跷,我们才要快些禀报殿下不是?”囊萤道。
映雪却不赞同:“你别看殿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她心里面也乱着呢,方才我在书房中侍候,她在那里坐了一早上,书却摊在那里一页都没有翻过。裴大将军的事情确实很重要,但是你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若是我们将这件事情说与殿下听,最后却发现是你看错了,那人不是裴大将军,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这不是给她添堵又是什么?”
“这……”囊萤结结巴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先别告诉殿下了。”映雪想了想,拍板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裴大将军,他回来了必然不会瞒着裴郎将,我这就差人去裴府上打听打听。”
她吩咐完毕,又叮嘱囊萤道,“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你在殿下面前先收着点,殿下的眼力毒,你别让她看出了端倪。”
见囊萤应了,映雪才放下心来,正要去寻人去打听消息,便见到一直以来替长公主府传递消息的赵振海入了长公主府,向着这边走过来。
自从朝堂局势稳定了之后,赵振海其实已经鲜少登门了,映雪与囊萤对视了一眼,脚下拐了个弯,迎了上去问道:“赵大人是来见殿下的么?”
赵振海言是:“还请映雪长史帮忙通传一声。”
映雪身为长公主府的长史,能管得住长公主府上下,对于外人却是无可奈何的,是以对对着囊萤点了点头,示意她先下去,而后向赵振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囊萤却没有离开,反而开口问道:“赵大人这个时候过来,难不成也见到了裴大将军?”
“裴大将军?”赵振海显然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奇怪地看了囊萤一眼,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长公主让我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我今日是来复命的。”
原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囊萤轻轻“唉”了一声:“既是如此,赵大人快去罢,我也先下去了。”
映雪领着赵振海进入书房的时候,俞云双已经接到了通传。
见他同映雪一道进来,俞云双阖上了手中的书册,问道:“赵大人这个时候拜访本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长公主。”赵振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长揖行礼之后开门见山道,“我查到那毒是什么了!”
俞云双扣在书上的手动了动,便听赵振海继续道:“我顺着长公主的意思从彦国入手,发现有一味名为五觉散的毒,与长公主描述得十分相似。”
他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那纸应该是从某本书中撕下来的,纸页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俞云双将它小心翼翼展开,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字全部看完,心中暗惊,抬首看赵振海道:“这上面只写了五觉散发作的症状,并没有其他记载了。”
赵振海垂头言是:“这张纸是我从一本记载彦国百毒的古籍中撕下来的。据传五觉散乃是彦国皇帝用来控制手下暗卫的□□,宫廷秘药,本来就鲜为人知。我们的人翻查了许多资料,上面对于五觉散的记载都零零散散的,唯有这本书的内容还算多一些。”
赵振海一口气说完,又补充道:“据查这本书的撰写者也是因为见到了身中五觉散的病患,所以才能将它的症状一一记录了下来。”
这张纸上的内容虽然不多,关于中毒者症状的记载却十分详细,俞云双默默念着纸上的话,眸光一点一点紧绷起来。
上面所记录的内容,几乎与卓印清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俞云双将那张纸攥在手中,盯着赵振海问道:“那你可查到了关于这五觉散的解药?”
赵振海不知道俞云双为何会对这样一种毒如此感兴趣,如是回禀道:“并没有关于解药的任何记载。”
见俞云双面上的神情不变,眸色却愈发幽深,赵振海叹了一口气道:“按照常理来说,这五觉散既然是彦国皇室用来控制暗卫用的,只可能有缓解毒性的药,不可能有解药的。”
虽然大宁如今没有暗卫机构,却不代表在场之人不知道它。
俞云双曾经从先帝那里听过暗卫机构,那里是一个不见天日的所在。暗卫直接听命与君王,多被君王用来监察百官之举,行无法摆在明面上的阴私之事。大宁官制中的监察御史亦有监察之权,却也只能在发现官员有不轨之举后弹劾,并没有执行权,而暗卫却两全兼有,着实让人胆战心惊。
正因为暗卫作为一把武器太过锐利,帝王需要一把剑鞘来控制他们,保证他们对自己绝对忠诚,所以一般会以毒`药对其加以控制,这种□□多为慢性,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服用一次解药。
虽然名为解药,它却只可能缓解体内的毒性,无法彻底解毒。百毒皆伤身,毒性在体内潜伏,即便有药物控制其蔓延,却还是会伤及身体,折人年寿。
因为暗卫手中的权力过大,无可避免地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权力滥用,造成朝局动荡,百官人心惶惶,加之以毒豢养暗卫这样的方法太过泯灭人性,所以献帝在即位之后,便废除了大宁的暗卫机构。
俞云双以为暗卫这样的机构早已不容于世,却没想到它竟然还在彦国存在着。
若是一般的毒,俞云双心中还是会存有一些期望,但是自古以来用在暗卫身上的毒,都是越阴毒越好,若是能被轻易解了,便于控制人的初衷相悖,又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俞云双的睫毛微微一颤,举起手中的书页看向赵振海道:“所以依你所言,这五觉散没有解药,只能依靠药物抑制毒性的蔓延,时日久了,都会如这张纸上面所书的一样,毙命于五觉尽散之时?”
赵振海想说据自己所查的资料来说,还没有什么中过五觉散之人有那个福分,能在五觉散尽之后才毙命,但是见了俞云双的表情,竟然不敢将这话说出口了。
咽了一口唾沫,赵振海委婉道:“这五觉散于人的摧残太过阴毒,许多人都会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舒坦。”
俞云双的心仿佛被人剜空了一块。
她一直认为活着总比死了强,也曾在卓印清毒性发作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却没想过真的会有人的生活以“生不如死”来形容,也从未想过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是她最在意的人。
胸口空荡荡得难受,就连呼吸都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变得急促,俞云双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了一句:“本宫不信。”
赵振海面露疑惑之色,似是不明白她这句话因何而起。
俞云双抬起头来,又道了一句:“本宫不信五觉散没有解药。”
她抬起头来,眼白微微发红,声音却在极力的压抑下保持着平稳:“依照五觉散毒发时的症状来看,它发作的第一重,会令人失去触觉。”
赵振海在来之前熟读过那张书页,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闻言颔了颔首表示认同。
俞云双继续道:“而彦国的皇室却将它用于自己的暗卫身上,暗卫平日里要为他行阴私之事,没有触觉已然会妨碍到行事,更何况这毒后面的几重还有丧失听觉与嗅觉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