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云双颔了颔首,突然道:“对了,齐王如今怎么样了?”
“我的老祖宗么?”卓印清似是有些诧异俞云双的话题转得这么快,怔了一下才失笑道,“他回了沂都,前些日子在给我的书信中,还担心着宁彦两国的战事,如今议和成功在即,他自然也就乐得逍遥了。”
俞云双收回了手,眸色也柔和了些:“我那时派兵追捕与他,他可恨我?”
“不恨。”卓印清道,“你与他本就立场不同,他在你的位置上,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将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又补充道,“他很喜欢你。”
“是么?”俞云双道,“其实我也蛮喜欢他的性子的。”
卓印清道:“待两国议和成功,他兴许还要往凌安跑,到时候你便不要去见他了。”
“为何?”俞云双诧异道。
“我舍不得。”卓印清认真道,“我现在每日都看不够你,若是可以,我只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只要抬眼就能看到你才好。”
俞云双道:“我这不是就在你身边?”
“不够。”卓印清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再给我多少时间,我都觉得不够。”
俞云双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议和结束之前,我也去不了哪里,便留在凌安城中陪你。”
卓印清“嗯”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愈发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怀中一般。
~
宁彦两国交战两年有余,国体早就不堪重负,且宁国虽然阵亡了一个护国大将军,却还有无双长公主坐镇,这场战役若是真的继续下去,鹿死谁手未可知,两败俱伤的结局却是可以料定的。
此次议和的成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当兵将归故里,宁国举国一片欢欣雀跃,战争带来的伤痛,也被这氛围渲染得淡了许多。
监军和康归来之时,双手向今上呈上了一块狗头金,惹得龙心大悦,对他又是一番加官进爵。
狗头金价值连城,极为罕见,更何况此刻俞云宸手中的这块个头不小,比成年男子的手掌还要大上不少,更是难得。
对于这个打一场仗还能发现一块狗头金回来的监军大人,奉天殿上的大多数朝臣抱着唏嘘羡慕的态度,唯有俞云双一人抬起手来细细端详着自己的指尖,缄默不语。
说来俞云双此刻在奉天殿上所伫立的位置,为右边第一排,是武将之首的位置。
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属于裴钧的。
俞云宸即位之初,俞云双为淮陵世子一案金殿鸣冤,以淮陵世子遗孀的身份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上时,引得满庭哗然。当时还是裴钧神色淡然地后退一步,将这个位置让与她,为她在朝堂之上撑起了一方天地。
如今的俞云双就站在这里,再没有人对于她有半分异议。
只是裴钧却不在了。
俞云宸因着喜获宝物,面上的喜气显而易见,就连说话的口吻也泛着浓浓的愉悦。按照惯例提了几件朝事,俞云宸抚着那块狗头金听各派争论完毕之后,最终采纳了中立派的意见,挥手示意散朝。
俞云宸会点头中立派,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谏议有多好,只不过相比于因为内斗而两败俱伤的季窦两派,中立派如今如日中天,在朝堂上占着绝对的话语权,在这样无伤大雅的朝事上面,采纳中立派的意见,无疑是最省时省力的。
只是俞云宸这样的想法,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如意,季正元便在散朝之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总与他意见相左的窦仁,而后拂袖离开了奉天殿。
窦仁显然没有将季正元放在眼中,低低嗤笑了一声,漫步走到了姚永泰的面前,面上的嘲弄转瞬间变成和颜悦色,道:“姚大人果然比我们都更能摸得透今上的心思。”
“在其位谋其政耳。”姚永泰抚着胡须笑了笑,“若是朝中尽是看人下菜的主儿,这天下的百姓只怕也容不下我等了。”
窦仁本意是上前示好,却被人明晃晃地在刺了回去,也没有半分恼怒的样子,而是一瞥不远处俞云双的方向道:“好一句在其位谋其政,只是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姚大人平日里低调得很,但是对于长公主那边的事情,却表现得比谁都活泛。”
“是么?”姚永泰嘿嘿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摆出一副你要猜便随你猜的架势。
☆、第125章
窦仁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姚大人与长公主的交情,应该不只是表面上的那般简单罢?”
只可惜姚永泰又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是么?”
这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翻来覆去地重复个“是么”算什么意思!
面前这人的嘴紧得跟个蚌壳似的,窦仁撬不开,还被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弄得一肚子气,最终只能毫无诚意地对他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奉天殿。
窦仁走了,姚永泰也不会多留,同礼部尚书罗晖一同出了宫门,在宫门口外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小巷子口等了一会儿,便见到俞云双穿着一袭海棠红色宫装越走越近,待她停在了两人身前时,姚永泰与罗晖齐齐行了一礼。
俞云双阻了他们长揖的动作,问道:“两位大人在此处候着本宫,可是为了方才窦大人所说的话?”
俞云双当时距离几人并不算远,更何况她身为习武之人,耳目本来就比常人聪明,听到他们的谈话不足为奇。
罗晖直起身来,还未开口说话,就先嗤笑了一声:“这窦仁也是个有意思的,自己怀疑便罢了,还要跑到咱们面前来问上一问,生怕浪花太小,不够打草惊蛇。”
姚永泰道:“听窦仁的口吻,像是真的觉察到了什么,我心中不安稳,所以来问问长公主,我们是否应该暂时收一收?”
话是对着俞云双说的,只是俞云双还未回答,罗晖便先摇头不赞同道:“姚大人未免太谨慎了些,我刚才在出宫的路上就说过,窦仁既然会开口来问,必然是因为手上没有证据。退一步来讲,即便他有证据,以中立派如今发展的态势,还会怕他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姚永泰不赞同道。
说是来问俞云双的意思,这两人却先争论了起来。俞云双也由着他们说,待到他们终于歇下来了,才开口道:“姚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即便如今中立派在朝堂上占尽了优势,但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毕竟是今上,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自己的朝臣与本宫沾上关系。”
观点被俞云双认可了,姚永泰连连应是。
“不过窦仁现在被季派逼得紧,是没有精力再对付我们中立派的,若是我们因着他的两句闲话便乱了自己的阵脚,反倒是坐实了他的试探,落了下乘。”
俞云双的这番话,是夸了一通姚永泰之后又采纳了罗晖的意见。罗晖满心欢喜,姚永泰也没什么不舒坦,笑呵呵道:“罗大人从奉天殿到宫门口这一路说了不少话,抵不上长公主这两句,是我庸人自扰了。”
罗晖斜睨了他一眼,怒道:“你呈你的赞言,好端端拖我下水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