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克夫长公主 衣十一 3016 字 18小时前

屈易端着托盘,跟在卓印清的身后甫一走进厢房,便看到俞云双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外间的竹木扶手椅中,手中捧着一个白釉茶盏。

屈易垂下头来,对着俞云双行了个礼。

俞云双将茶盏放到了身侧的桌案上,柔柔笑道:“此处是隐阁,本宫也只是客人而已,屈公子以后在隐阁中见了本宫,无需如此多礼。”

屈易直起身来,将手中放着药碗的托盘递到了卓印清的身前。

“方才我似是听到颜姑娘的声音,怎么此刻不见她进来?”俞云双看着卓印清端起了药碗,这才转向屈易问道。

方才屈易与阿颜说话的声音都很低,里面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他们二人交谈的。俞云双既然如此问了,问的应该是自己方才见到阿颜时对话的第一句话。

屈易对着俞云双回答道:“阿颜确实一直候在门口,是我看她有些疲倦,便让她先回去歇着了。”

卓印清端着药碗啜饮了一口药汁,虽然感觉不出来是冷是热,却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上面氤氲的热气,想必阿颜在外面候着的时间确实不短。

俞云双应是也想到了这一层,莹白的面容上染了一层可疑的红晕,目露埋怨之色地睇了卓印清一眼。

☆、第49章

卓印清眉目含笑,仰颈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泛着浓浓苦意的药汁。

见自家公子将空碗重新放回到托盘之上,屈易这才开口向他禀报了方才在京兆府中的见闻。

京兆尹姚永泰是个狡猾的人,当着屈易这个外人的面,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但是屈易跟随卓印清的时间不短,见识过的人也不少,或多或少还是能从他不停揉搓信笺的举止中看出端倪来。

姚永泰对于卓印清还的这份人情,既气愤,又欣喜。

这姚永泰气的,自然是在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刻,下面竟然有人趁机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利危害国之社稷,天下苍生。若屈易是宁国人,对此也会十分愤慨。而姚永泰喜的原因,是可以凭借上奏此事,在当今圣上面前得到一个立功的机会。

辎重与后勤本来就是关系战事成败的重要因素,若是能在此刻解决辎重的问题,宁军大胜归朝指日可待。放眼整个凌安,应该没有几个人不期盼着此间战役宁国大捷的。

除了他屈易。

正如阿颜方才所说的那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整个宁朝来说,他便是一个异类。

屈易禀报完毕,卓印清只是轻轻颔了颔首,对他笑意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跑这一趟应该也累了,便也下去歇着罢。”

屈易对着卓印清与俞云双行了个别礼,端着托盘大步如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在他的身后阖上之时,屈易还是忍不住向着房内望了一眼,不出意外的,便看到了卓印清从藤椅上站起身来,含笑走向俞云双。

方才卓印清向屈易询问京兆府的事情时,虽然俞云双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眉目婉婉坐在那里品着茶,但是以她的聪慧,定然能将事情的脉络拼凑得八~九不离十。

阿颜说得没错,卓印清在阁中的大小事务上,确实丝毫不避着俞云双。屈易追随了卓印清这么久,也从未见过他对谁如对俞云双这般。

但是屈易会驳斥阿颜最后的那句忧虑,不是因为觉得俞云双此人可信,而是因为他效忠的人不是别人,是卓印清。

时至今日,阿颜还将卓印清看成当年的公子,但是屈易早已奉他为隐阁的阁主。公子与阁主之间的区别并不只是在称呼上,只是阿颜被对于卓印清的感情所蒙蔽,没有将阁主这些年的变化看透罢了。

屈易坚信隐阁的阁主,如对自己的信任一般,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在这繁华峥嵘的凌安城中,屈易是个异类。但是在这个名为隐阁的竹楼之中,唯一的那个异类是谁,隐阁主只会比他看得更加清楚。

俞云双被卓印清牵着走进了内室,绕过横在中央的屏风,重新躺到了床榻之上。

因着卓印清今日劳累了一整日,加之方才服用的药剂有安神定气之效,喝过了之后,卓印清的精神便有些发虚。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想要再与俞云双说上几句话,还未开口,包围着两人的床幔便开始打转,床幔边缘的流苏都似是被血染了一遍似的,一滴一滴地往下坠,将他随意铺撒在床榻上的发染红了颜色。

卓印清阖住眼眸想要定定神,谁知再睁开眼时,初阳的光辉透过床幔的缝隙懒懒照入,耳边能听到代表着新一日的鸟鸣声,声声婉转。

床榻里侧的位置已经空了,那里是昨夜俞云双躺的位置。想来自己一定睡得十分沉,就连她越过自己翻身下床他都毫无感知。

掀开了轻纱床幔,卓印清伸手搓了搓上面的流苏,依旧是清透的月白色,色泽明净得如俞云双的眼眸一般。

视线越过昨日俞云双与自己玩闹时被合了一半的屏风,卓印清果然看到她已然穿戴齐整,披散着一头墨色的长发坐在内室的八仙圆桌旁,纤细手指把玩着一把小巧的牛角梳篦,神色望着遮在窗牖处的纱幔怔怔发呆。

与俞云双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卓印清不难猜出她此刻在发愁些什么。

与寻常养在深闺之中的小姐不同,俞云双十几岁时便随军出征,穿衣绾发于她来说都不是问题。只是战场之上军情急迫,所谓的绾发,便只是将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随意绾成一个发髻盘在脑后,再复杂一些的发式,俞云双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昨日俞云双是与裴珩一同来隐阁的,因为嫌着累赘,并没有带随身侍女,此刻要绾出个能在凌安城中见人的发式,便捉襟见肘了起来。

听到了床幔撩动的声音,俞云双回过神来看向那处,便直直撞入了卓印清带着调笑之意的眼眸中。

“怎么了?”俞云双指尖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脸颊,疑惑问道,“可是我哪里不对劲?”

“并没有。”卓印清初醒,琥珀色的眼眸半睁半合,其中的困意还未完全消散,看起来尤为慵懒,“我的夫人很美。”

俞云双嘴角弯了弯。

半靠在床头醒了醒神,卓印清从床榻上起身走向她,口吻温柔道:“我是极少见你发愁的模样,方才乍一见到,便觉得有些稀罕。”

“那你表达稀罕的模样倒真与旁人不同,怎么看怎么像是瞧人笑话的。”俞云双故作嗔怒的模样,眸中却有潋滟波光涌动。

“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卓印清坐到了俞云双的身侧,伸手掬起她那一头鸦翼般的长发问道。

“便是睡着睡着觉得热,触在床褥上的一面出了许多汗,怎么翻腾都不舒服,便索性起来了。”俞云双话毕,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蹭地从八仙桌旁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绕到了屏风后面。

昨日凌安又下起了夜雨,隐阁中人担心两人睡着会冷,除了外厅与内室交界处燃着的大熏笼,还多加了几个炭盆。两人所在房间的炭火十分足,熊熊烧了一宿。

黎明时分俞云双起身,因身上的燥热还没有褪去,便将房间角落里的一扇小窗开了个缝儿透气。

此刻卓印清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出来,身上的初醒热气未散,若是再见了风,必然又会着凉,俞云双这么火急火燎,是去将那窗牖合严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