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1 / 2)

“再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之后,邵家绝不会再成为你的掣肘!至于大伯,我会让他安分守己的!”

对于妻兄脸上略显狰狞的神色,赵秉安佯做不知,他心里着实已经腻味了邵氏的纠缠,就算碍于媛馨母子,他要保全邵氏颜面,但那也不意味着他能容忍有人对五叔五婶不敬。

尤其在眼下这个敏感时刻,谁敢在五婶的伤口上撒盐,赵秉安就敢在他的心口上插刀!

邵柏博携怒而返,在邵氏大宅里掀起何等风雨尚且不提,就说眼下,赵秉安受邀踏足唐府,这就让寒门一派人心惶惶。

唐耀山从西山归来之后便久卧病榻,如今已是时日无多,可唐府至今没有上乞骸骨的折子,这让工部尚书的接替人选多了一层疑云。

赵怀珺身为忠义伯,按说是没有可能跻身六部堂首的,可架不住其子妖孽,赵秉安从踏足仕途开始便是一个异数,往往化不可能为可能,如今他手掌湖湘又依傍皇嗣,要想从董臻手里撬走工部尚书一职也并非痴人说梦。

唐家五子兄友弟恭,大老爷唐雎出任鲁南地方,远离京城,二老爷唐珏与三老爷唐阪蒙荫入仕,一直兢兢业业,谨慎为官,其余两房虽领了泰平帝赏赐的官职,但很少在前朝走动,唐家子孙起于清贫,对诗书传承倒是重逾官身权势。故而不用董臻谋划,唐家人就自动退出工部权柄的争斗,这次邀请赵秉安过府相叙,也不过是为了圆老爷子的心愿。

几日未见,没想到精神矍铄的唐阁老已是气若游丝,赵秉安心生感慨,坐在塌边呐呐难言。

老人家年事已高,经过杖刑之后便高烧不退,如今泰半时间都在昏睡,唐府长孙唐玉烟跪在一旁伺候着,谁也没忍心打扰。

直到午时,日晷碰针,水钟鸣磬,唐耀山才悠悠转醒。

“阁老……”

“你来啦。”

“玉烟,去把你二叔三叔唤来,老夫有事要交代。”

唐玉烟很不放心留下两人独处,可又不能忤逆祖父的意思,只能忧心忡忡的退下了。

“淮扬河道工程繁巨,非能吏不能修缮,董臻其人虽心术不正然干才非凡,留他参与治河国政,可人尽其用。”

“是。”

“中枢不振,地方难平!原本河南即是政局靡乱,而今……,朝廷已经抽不出人去治河了,遑论清查腐吏,先竭尽全力救灾吧,能免一部分百姓苦难也是好的。”

“晚辈已着有司准备赈济的钱粮,只是苦于无外放的人选。”

“从吏部选,如今沈炳文离巢,吏部是最孱弱的时候,你可着手抽调其精锐遣赴河南,丛岚尚在,只要增添京官在河南的阵营,自可让地方势力投鼠忌器。”

“只要熬过大灾之年,其余之事你可徐徐图之,切勿操之过急,谨记。”

“晚辈受教。”

“老夫大限将至,回顾一生,悲喜两端。幼时读书,求功名富贵,显耀门楣;中年为官,屈卑于君威,未尽忠言直谏之责,眼见忠臣良将含冤而终;老来卑鄙自保,冷眼旁顾党争伐异,于国务民生无功无绩,忝活高龄。”

“阁老莫如此说,您心忧天下,务实忠恳,若无您这样的中流砥柱,朝局哪能维持至今。”

“老夫悔不该放任先帝以嗣为蛊,若无诸王相争,我大朔的朝局该何等清明!明诚,你万不可重蹈老夫的覆辙!”

唐耀山紧紧握着赵秉安的手,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恳切。

“当今甚于先帝,明诚纵是有心却也只能被迫辗转其中。”

“您还不知,晚辈已被点为东宫讲经,可犬子却被诏入毓庆殿行走,圣意难揣,晚辈如今亦是如履薄冰。”

“当初你就不该帮他即位,而今所有人,都骑虎难下了……”唐耀山身为临死之人,说话已是百无禁忌,况且房中仅他们老少二人,有些事实说出来也无妨。

“形势所迫,造化弄人,都是无奈何。”

“赵氏一族已经行至风口浪尖,不进则死!老夫不探究你是否有其他打算,只问一句,明诚能安社稷否?”

“……,晚辈定会鞠躬尽瘁。”

赵秉安的回答让唐耀山有些失望,他的脸色渐渐消沉,血色渐失。

“安国置于自保之后,老夫本身如此也无颜对你强求,只是,当今那位行事愈发邪祟,恐非圣君之相,江山交到他手里,怕是贻误苍生。待老夫与沈炳文双双离世,这大朔朝野连个能拦得住的人都没有,要是事有不怠,谁可力挽狂澜?”

“故此老夫有意拆分寒门,将忠君体国之人移送乃父麾下,你意下如何?”

“勋贵限于文职三品,这是历朝历代默认的规矩,阁老盛情,家父恐难消受。”

“事在人为,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由人来改,季清质俭纯朴,老夫属意。”

“您怕是意不在此吧,让家父进取工部尚书,随后顾椿等人会迫不及待的将家父擢入内阁,做个像黎焕中那样的傀儡阁老,如此既予了工部体面,也挡住了晚辈的‘痴心妄想’,对否?”

“您既想我匡扶社稷,又不想我入阁为宰,凭什么呢!”

“凭你年轻!弱冠太傅,耸人听闻,你享的是实权不是虚爵!功高慑主,你难道还看不清这浅显的道理吗!”

唐耀山声嘶力竭,他觉得这是对赵秉安最好的安排,只要淡漠无争的赵怀珺占据阁老之位,那至少能把赵秉安摁在太傅的位子上十几年,哪怕到时候朝局上还是无人能与其争锋,可不惑之年的权臣也比如今这般容易让天下臣民接受,有些时候,文人就是想要这么一块遮羞布来自欺欺人,予他们就省了许多波折。

“今晨,西山传来消息,马如艮被赐死,事实上,太医院如今已经十不存一。”

赵秉安乖坐在塌边,轻轻握着老人家瘦骨嶙峋的手掌,嘴里吐出的话却足以让天下大乱。

“靳啸隶归京,桂西军团却无处安置,其与京郊四方驻军势必有一场恶斗;蒙喆与皇室结亲,戍守宫闱,但四万兵马中屯疆、御林派系分明,想整顿军务,至少需要两三载的功夫,在此期间,禁军战力只能发挥五成;师芎因师泰之死对朝廷仇怨颇深,他已公开表示支援东宫,因此新近崛起的南郊武勋亦被拉拢到东宫阵营,还有郭涔麾下的辽河军团,一向是与黑云一系共进退,眼下双方战力基本持平,可若是晚辈出面应援,骁骑营的上万兵马便会倒戈东宫,届时扶持谁,就不用晚辈多说了吧。”

“江南士族想重演太庙之变,结果作茧自缚折了沈炳文的首辅之位,而今你又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再行一次弑君之举吗?!”

“不,明诚为臣,怎会以下犯上。不过那些把持朝政、祸害朝纲的奸佞之徒晚辈打算一次肃清,还天下臣民一个朗朗乾坤!晚辈要成事只能借助东宫的兵力,这也是无可奈何……”

唐耀山急促的心跳缓和了下来,他刚才就怕听见赵秉安要谋逆作乱,现在一听只是打算清君侧,心下安了许多。

不过设想是好的,但对朝堂进行大清洗要诛杀多少人,文臣要是都死光了,谁来钳制那些拥兵自重的武勋,非万般无奈之下万不能让赵秉安行此险招。

“不必倚重兵权,想收拾朝堂,我们自己来即可。”

“但晚辈实力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