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床甚大,漆朱描金拔百步, 层层帘幔, 挪进来的时候可没少费事。不过此刻, 都成了最好的遮挡。
赵秉安往前一点一丝的移动, 旁边的新娘身形早就僵硬,手心里都泌出了汗珠。
尚未入夜,还不能掀开盖头,但房中巨烛早燃,赵秉安灯下赏美,愈发觉得心神摇曳。
右手重张,十指扣紧。白皙的小手一直颤抖, 赵秉安突然勾起嘴角, 飞速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呀!”新娘就像被惊着了的兔子, 整个人都往上跳了一小下,结果喜服太过累赘,人好像要歪倒了。
关键时分,一只有力的臂膀把受惊的佳人揽入怀中, 温柔安抚。
“噗通, 噗通……”,这静谧的空间内霎时乱了几人心扉。
很软,很香,赵秉安搂住了人,心里既踏实又喜悦。新娘的脸色早就羞得不能看了,躲在心上人的怀中, 一点都不敢动。
一刻钟过去,外面的喜婆都要急死了,这十少爷血气方刚,待会别心急干出什么不妥的事来。
“扣扣,扣扣……”拉着门环轻扣了几下,喜婆扒着门缝使劲往里瞄,别的也瞧不清,不过床上两个身影竖排着,这应该还没逾矩吧。
“外面,还等着呢。”
“再抱一会儿吧,宴上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晚上我能否顺顺利利的回来还指不定呢。”赵秉安故意把话说得可怜巴巴的,怀里的傻姑娘果然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满心满眼都是对情郎的担忧,小手紧紧攥着喜服前襟,不想放人了。
门外邵家陪嫁的丫鬟婆子站了一院,眼睛都往新房使劲瞅,你说这姑爷也太心急了,不过几个时辰就将入夜,人都抬进门了难不成这时候还能跑了吗。
侯府三房的下人在一旁尴尬的笑着,只能一遍遍安抚说自家少爷娶得心上人,高兴过了头也是情有可原。
前院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新郎官,都快拍桌蹬椅子了。几位少爷眼瞅着拖不下去了,便打发十一赶紧去新房寻人。
胖团子跑起来根本刹不住闸,冲进回文阁之后,十一直接在一众奴仆的惊呼声中破门而入,随后顶着自家十哥要吃人的眼神,麻溜在地毯上滚了一遭。
“大喜之日,瞧瞧你这毛躁的样子,成何体统!”白瞎疼宠多年,臭小子坏他大计!
十一再怎么说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纵使年龄还小也朦朦胧胧知道了一些男女之事,此时隐约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所以有些手足无措。
“还不过来见礼。”新娘躲在赵秉安身后,脸上臊的都不用涂胭脂。还好,进来的是十一,这小胖子在邵家外院混迹三年,一口一个嫂子早就喊得顺溜。
“哦哦哦……”神魂离体般作揖鞠躬,一鞠到底,小胖子俩短腿自觉开始往后退,临过门槛,一下想起来外面几位堂兄的吩咐,一个蹬脚摔在地毯上,急急说了句,“外面那些人就要打将过来,大兄他们让十哥你快点出去。”
得,赵秉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会儿出去恐怕真的很难脱身了。
半蹲下来,握住双手,赵秉安柔声安抚着,“我先出去应酬,待会儿姐姐会送喜食过来,你好歹用些,别饿着了。”
侯府中的下人何时见过十少爷如此柔肠的一面,院中的婢女个个心神荡漾,直把邵家的陪嫁丫鬟看得牙根痒痒,一群狐媚子,也敢肖想他们家姑爷,真是反了天了。
“……嗯。”邵媛馨也知道再拖下去就要闹笑话了,明诚已经陪了她许久,此刻她已经不心慌了。
转身踏步而去,临出房门,直接拎起了十一的后脖,一百多斤,赵秉安就跟没感觉似的,夹在腋下就带走了。
回文阁小厮居多,赵秉安不喜女色近身,所以院中最多就剩几个粗使婆子,倒是蒋氏,因为大婚的缘故让三房不少人到回文阁来帮忙,所以此刻,院中的职责划分就有点混乱了。
好在赵秉安心细,早早留在赵康安排这一应事务,日后回文阁便要改成回文院,而当家作主的自然就是邵媛馨了。
“新郎官出来了嘿!”
大堂中的高官重臣不会为难赵秉安,他们之间的交际已经接近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往往三言两语足以明白对方的意思。唯有大堂内与赵秉安同属一辈的年轻人,最好喜宴上的热闹,他们才不管什么理由呢,先喝上一盅再说!
老永安侯府为这场婚事广散喜帖,上百桌酒席,恐怕赵秉安走不到一半就得趴下。侯府上沾亲带故的都站出来帮忙挡酒,但赵秉安还是一杯接一杯,根本停不下来。
“太子殿下到!魏王殿下到!九皇子到!十皇子到!十六皇子到!”
门口司仪一口气通传五位皇子,自己都有些站不住了。
哗啦一下,宴上惊落了几多杯盏。
老永安侯此刻赶紧领着满府子孙下堂迎客,同时立刻让世子抽调五城兵马司守府。老天爷啊,五位皇子,但凡有一个在他们府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喜事立马就要变成丧事了啊。
太子与魏王带着三位小皇子此番还真是轻车简从而来,每人身旁除了宫侍就三五个护卫。十六年纪最轻,此刻正趴在太子的怀里,好奇的往永安侯府里张望。
金龙绣纹,五位殿下齐出,满堂宾客无不折腰。
“老臣见过诸位殿下!”
“永安侯免礼……”
封王之事在前朝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尚未出声反对,康王倒是跳出来折腾出不少麻烦。魏王原本也想下场搅合搅合,但被镇国公严令禁止。
明眼人就知道魏王不是坐大位的料,再让他继续蹦跶,是想拖着阖族作死吗。镇国公三下五除二,消了魏王好不容易纠结起来的党羽,硬把人往东宫这边塞。石彪现在正在陆续隔绝魏王与朝政之间的联系,他不在乎魏王将来会不会成为闲散亲王,反正他封地富饶,往常也没狠踩过太子,日后只要安分守己,总能有太平日子过。
因此种种,镇国公现在就差拿根链子把魏王拴在裤腰带上了,乾封帝也没想到石家人真这么轴,能把老五管束成这样。
但东宫欣喜啊,魏王党一散,剩余老六一个在朝上也蹦跶不了多久。小九他们还有些年岁才能长成,现在撒下长兄的恩德,那日后说不定还能养成几个助力呢。至于老五,太子虽说心里还有些芥蒂,但毕竟他能迷途知返,也算是不错了。
今早诸位小皇子晨阳宫殿试,东宫随侍乾封帝,圣上嘉奖十六皇子吟诵《孝经》,太子有感,遂跪地陈情,请求父皇大封诸弟,并呈上自己亲自拟好的封号。
内侍监的眼线无处不在,乾封帝自是知道太子私下筹谋封王之事已久,就等着一个好时机来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
东宫友爱至此,乾封帝怎能不龙颜大悦,相较而言,康王那些小动作愈加上不了台面。
太子手下就永安侯府一个铁杆,他昧谁都不能昧赵秉安的功劳啊,当下直接痛陈自己早先多么狭隘,嫉妒诸皇弟得父皇偏爱,幸得贤才点醒,才幡然悔悟。乾封帝早就从内侍监那里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但太子自己抖露出来,毫不掩饰,却更显得真诚仁厚。
永安侯府该赏,太子更该赏!
封王之事势在必行,乾封帝有意同时册封皇太孙,太子坚拒,圣上思虑再三,改册宝瑞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