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放心吧,卑职亲自试探过了,郑文卿说了这是东宫最近要献奏的曲子,您也知道,那件事后,东宫已经好几年不闻乐声了。”
“这倒是……”谢从瑜沉默了一会儿,又把这首诗从头到尾咂摸了近半个多时辰,终于下了决定,直接打开左边箱笼的第一格,将中间的一份抽到了最上边,又将倒数第六份和第二份互换了一下,旁边方先生想上前说几句,但顾忌主仆身份,还是决定等等再说吧。
等到谢从瑜把一切都安排妥了,他在旁边瞧着主家的神色也不坏,这才琢磨着开口,“大人,日色月明,东宫的意思不是让您点那位为首吗,虽说这位小公子也不错,可那篇策论,嗯,是不是有些不够份量啊?”
“你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东宫想拉拢苏阁老不假,可也不能直接摆在明面上,这不是往圣上眼里掺沙子吗,再说这苏小公子的水平,你我心知肚明,摆在第一位太招眼了,连底下那些学生都未必哄得过,更何况是那有心人,现如今这个位置刚刚好。”
“大人高明,可这头名人选是不是再斟酌一下,毕竟,毕竟……”
“毕竟那位小公子的立场模糊得太微妙是吗?”
“大人既然也这样觉得,为何还要……”
谢从瑜刚算是把事情了结,心情正好,也不介意多给解释几句,“本府要的就是他这模糊的立场!”
“大人的意思是?”
“不管当初原因是什么,本府现在都已经上了东宫这条船,这点,朝堂上下不少人心知肚明。那这次府考,本府决定的结果在满朝文武的眼里恐也能代表一部分东宫的态度。”
看着自家大人嘴唇都干了,方先生赶紧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谢从瑜也没矫情,他刚才说了那么多,现在确实渴着呢。喝完手上的一大盏茶水,谢从瑜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东宫占着法理,这些年因为这点前来投奔的人不计其数,可其中却极少见到武勋一脉的影子,数来数去,也就永安侯府那几家,还是早就把兵权交上去的,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给他们留余地呢,反正礼部送这道题的意思不就是想狠狠的打一打武勋的颜面吗?”
“礼部,哼,礼部那个老杂毛是想一箭双雕,既打了武勋的脸,又给太子殿下泼一身脏水。端得是好算计。”
“武勋一脉往常就算与东宫不亲近,但也从未交恶,我们犯不着为了礼部的一个吩咐就主动上前撕破脸,再说,永安侯府再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肥水不留外人田。再不济,文官这边,那位小公子还有他师傅在前面顶着呢,他们湖湘书院那一系,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欺负他们的小同门吧。”
“大人算无遗策,小人惭愧。”
“行了,马屁留着以后再拍,你现在赶紧去安排放榜的事,预留两个名额,等礼部那些人批完之后直接写榜,不要给他们插嘴的机会,明白了吗?”
“大人放心,小人即刻去办,保准一点差错都出不了。”
第40章 又是他
“怎么又看上书了,娘不是嘱咐你多休息一会儿吗?”蒋氏拿这个小儿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前几天瞧着他病恹恹的样子, 恨不得以后都不叫他读书了, 反正自家又不指着那个活, 偏偏这孩子自己闲不住,刚好一点就又要折腾,这性子倔起来真是比他哥都狠。
“娘亲,你怎么来了,是春暖院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赵秉安也没想到,刚打算偷偷看会书就让母亲发现了,外面的小丫鬟真是不顶用, 不是嘱咐她们望风的吗?
蒋氏还能不知道他, 话头一出就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抬手对着儿子的小脑袋就是轻轻一戳,“你啊,就会耍机灵。你哥那边不用你惦记,经过这回事啊, 我看你哥也算是开窍了, 再没有以前那么毛躁的。你看,平时也不往大房凑了,现在天天跟着你父亲学事呢,等到你小侄子一生啊,咱一家人就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再不管外面那些糟心事。”
赵秉安心里虽然挺反感自己那位长兄的, 但看到母亲难得那么开心的样子,想着以后或许可以尝试给他个好脸色,但前提是他是真的悔悟了,要不然,他们剩下的那点兄弟情分可不多了……
母子俩凑一起,没事也能说半天话,到后来,赵秉安索性也不看书了,就专心致志的听母亲聊家常。
蒋氏边说着话边往门外看,老爷不是说这时辰就能把消息带回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信,不会是,不会是安儿没考上吧,不可能啊,他五叔不是看过了安儿默答的卷面了吗,说是没什么问题的啊?
“娘,娘?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什么?”
“您上面一句话已经翻来覆去讲了三四遍了,瞧着您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么事啊,连我都不能说嘛?”
“再等等,再等等,等你爹回来亲自和你说。”
一开始赵秉安还忍不住嘟囔几句,后来再一细想,自己真是躺傻了,能让母亲这般情态的,再联想一下近期这日子,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明日府试放榜的消息呗,听母亲刚才的意思,父亲是提前收到消息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实际上,第一个收到确切消息的并不是三爷,而是五爷赵怀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御史台的消息有多么灵通,朝堂上下哪里有个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御史台的眼睛,更不用提漏得跟个筛子似的顺天府了。几乎是那边刚定榜,名单就被放到了左御史提督赵怀珏的案几上,前后相差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五爷看到名单的时候,还小小惊疑了一把。这次府考的题目对自家侄子太不利,当初看到那道考题的时候自己心里就有数,安儿这回要想上榜不难,毕竟底子摆在那,大郎又打过招呼,小小的一个顺天府尹想来还不敢驳了侯府的颜面。只是没想到,安儿这次居然又被点了榜首,那篇策论自己也看过了,保守有余,进取不足,按往常放在甲等中位刚刚好,现如今这个名次,却是太打眼了,恐怕难免惹人非议啊!
御史台毕竟不是工部那样的清闲衙门,公务繁忙,五爷看完榜单就让心腹快马密信三哥,先让人把信儿捎回家吧,要不然,等他回去可还早呢。
工部里就是另外一副情形了,三爷虽然是右侍郎,按理应该是工部的正三把手,但他上位不正,两次越级升迁都是沾了别人的光,除了背后站着永安侯府这座大山,对其他人的震慑真的不大。索性,三爷也有自知之明,平常就跟在老尚书手下打打下手,对部堂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都敬而远之,旁人顾忌他的背景,没事也不去招惹他,天长日久下来,倒是成了工部里头有名的老好人。
这不,五爷的人刚到工部,那边就有人把消息递到了水都司,三爷正惦记这件事呢,嘱咐麾下的郎官先把今天的事往后拖一拖,他有要事处理,话刚说完,人就走了老远,下属们都还没来的急应是呢。
见着人以后,三爷也没太激动,五弟都说了,中的机会比较大,再说安儿才多大,以后机会多的是不是嘛。心里做了诸多铺垫之后,三爷才算是平息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个小纸条,顾忌着这是工部衙府,不大方便,就揣进了袖子里,打算回头再看。
结果,三爷刚要把来送信的下人送走,迎头就撞上了回部的唐尚书,俩人平时关系极好,老唐大人也知道最近季清(赵怀珺字)在惦记小儿子应考的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收到消息了,心里暗叹一句御史台的厉害,就极为大方的给批了两天假,让他回家好好乐呵乐呵吧,至于你要问,他怎么知道人家儿子考中了呢,他能说他早就看出来,刚才那下人一直不走,其实是在等赏银吗?也就季清这个憨肠子没注意到旁边人脸都要笑烂了。
赵怀珺脸上挺热的,不过,最后他还是接受了老大人的好意,约好下次休牧同去品茶后,赵怀珺就坐上了回府的官轿。刚出工部,他就忍不住把那张小纸条掏了出来,轻轻打开之后,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有停下来。
这边,蒋氏都快等不下去了,刚要吩咐下人出去迎迎,结果前院就传来了动静,半盏茶的功夫,三爷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怎么样了,哎呀,你就别笑了,快给我们个准话啊。”蒋氏都等了大半天了,心里急着呢。
三爷没明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告诉蒋氏结果了,这边蒋氏终于听到了确切的答复,喜得刚要站起来吩咐下人去庆贺一下,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三爷给拦回去了。
“顺天府得到明早才能发榜呢,你现在就这样大咧咧的喊出去,平白让人觉得轻浮了去,让外人知道也不妥当。再等等,再等等,等明早来了报喜的再光明正大的庆贺也不迟啊。”
三爷的话,蒋氏还是能听进去的,虽然可惜今天不能把这好事显摆出去,但离明早也就几个时辰的事,她还等得起。
不过,她到底还是坐不住,“那我也得去准备准备,赏银啊,茶果啊,明天要用的东西多着呢,到时候再做,事赶事的,别出了什么差错,让某些人看笑话。”
三爷就当没听到自家夫人的话里话,反正自家这个媳妇也就是嘴巴厉害了些,真让她去做什么坏事,恐怕先能把她自己吓个半死。以前年轻的时候,他还嫌她这点粗俗呢,现在想来,比起那些佛口蛇心的人,自家这个算是好的不得了了。
蒋氏也没指望着自家老爷能回她什么。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后,就兴高采烈的去忙活去了。
“父亲,我……”
三爷做到床沿上,瞧着屋里没有下人,也忍不住摸了摸这孩子的小脑袋,嗯,当年媳妇那几斤猴头菇没白吃,自家儿子就是聪明,你看,不声不响就又弄了个头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