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中当然知道这些,但现在说的是那些被他放走的匪徒!
他觉得张文隼分明是要害他,昨日他明明乖顺的像只兔子,问什么答什么,一气呵成就认罪了。他才敢向皇上询问,是不是要过来,毕竟是朝中能挑梁子的少将,可是他,竟然这样玩儿他!
可耻可耻!张老太傅交给他的诚信守诺,言行一致,都当吃的拉出来了?!
“哼,少将军,你的罪证刑部已经找出人证物证了,你就莫再要狡辩,垂死挣扎了!”
何奇中情绪激动的差点再拍响惊堂木,但他不太敢,皇上还在,不能猛一下子惊到皇上。
张文隼垂眸轻哼一声,淡淡的讥讽从他低沉的声音中散了出来。
正堂悬着描金“明察秋毫”四个大字,而今,中楚最富名望的将军,身居正堂,被众人监审。
“那就请何大人将人证物证请出,与文隼当面对质。”
张文隼沉厉的眸子将在场的人划了一圈,目光清冷寒凉,如狼眸一般,夹着锋利的沉闷。
何奇中胸中起起伏伏,一旁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都深深为自己感到庆幸,实在不知张文隼会突然这样……
人证物证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但鉴于人证乃张文隼军中之人,上到台面上恐伤脸面,且昨日他很配合的认了罪,就没有提证物。
“带人证物证!”
何奇中盯着面色深沉,眉目突然阴鸷焦浓下来的张文隼,将惊堂木使劲握着。
看你还要怎么嘴硬!
来人步子大,身上的铠甲随着走动发出轻响。
张文隼心中阵阵收紧,数年征战的奔劳,让他对身边将士有如家人们的深切信任,愿意将后背留给他们。平日里与士兵打成一团,陪着他们偷喝点小酒,更是听那些关系相近的将士讲讲荤段子,以聊发心中寂寞。
而今日堂上这个,所谓的证人,穿着一身深沉铠甲,带着金属特有的风沙气,走到他身边。连那步下熟悉的响动,都让他心中为之悲重,又恼恨,为何会背叛他!
“臣杨孬,叩见皇上。”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吧!”
此人站在张文隼身边,面色有些愧疚,又有些深切的怜悯,讲着少将军如何让自己去传信,与山匪有多长时候的私行。
这就是他的好副将!张文隼眼底涌起大团大团的黑暗,险些将双目都遮埋进去。
副将是战场上杀敌最多,与他配合最默契的位置。苍山辽原,荒漠险河,刀枪无眼,他都将他们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这个人,竟然在这里惋惜又失望的说着鬼话,妄图将他推向深渊?!
“说,继续说,说的不错,比平时在我面前说的话还要顺,实在不像一个不多见圣上的人该有样子!”张文隼生硬打断杨孬的话,目光是冰冷的钢钉一样盯住他。
“这么多的话,说的如此流畅自如,在下面抽空背了很长时间吧?”
张文隼突然又很亲切的问,仿佛心疼自己的副将一般。
杨孬心中一抖,厚唇禁不住一抿。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已经进来了,就没有回头的路可走。
“将,将军,末将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末将不能看着你走错路啊,你是咱们中楚的少将军,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有损军心,有失军威啊!”
萧政晔目光一沉,盯着张文隼像被失望禁锢住了,满心沉重如铁。
“臣,臣还有您给的手信……”
杨孬腆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的纸,吴公公上前来接,却被张文隼急速的抢了过去。
“张文隼!”
何奇中一拍惊堂木,怒喝一声。
“哼!”他却无聊的将那纸扔给僵在一边的吴公公,“杨副将,要仿我的字迹,也该找像我们家老爷子一样的书法名家来,别将我练的一手好字给糟蹋了!我丢不起这个脸!”
杨孬一僵,呆呆道:“将军,这,可是您亲手交给末将的……哪有,哪有模仿一说?”
萧政晔将一纸物证瞧了,吴公公又送上一张纸,两相对比,皇帝的面色却更加阴沉。
杨孬偷偷瞟了皇帝一眼,心又放回去了胸膛。
“末将还有!”杨孬又对着皇帝道,“末将是见过重城一部分山匪头子的,若是能找到那一批人,末将可以指证。”
何奇中马上道:“带人上来。”
堂下颤巍巍跪着三人,披头散发,手带枷锁,说来与他们交接的人都蒙着面,他们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但是因为他们不信,发生些冲突,那人遗落下一枚暗黑的飞鹰腰牌,上面有将符之印。
张文隼神色淡漠,一言不发,只盯着那块落入萧政晔手中的飞鹰缨专制腰牌,似要将那铁证如山的牌子盯出个窟窿。
而大皇子摇着一把华丽的扇子,目光轻鄙,嗤言凿凿,“将军,真是让人失望,财物对你一个年年重金赏赐之人来说,有那麽重要?”
张文隼突然将目光盯向他,寒芒铎铎,顿时让萧明延心中一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兵痞子,癫狂了吧!
“我视钱财如粪土,但有人视其如命,大皇子,你可知道,谁是这命根子下的傀儡?”
☆、第八章 这是真相
五月下旬,飞鹰营特制令牌,在萧政晔手中,沉如生铁,带着金属特有的深寒凉意。
他看向一直沉默听审,此时却突然出声发难,又被张文隼盯住的大儿子,双眼淡淡眨了一下,无声无情,却仿佛极疲惫的样子。
萧明延也盯着张文隼,目光孤傲,黑眉飞扬,幽深的眼底缓缓涌荡着凶冽和挑衅。
“少将军自视颇高,本皇子无权干涉。但你问这问题,可不是本殿能回答的,本殿虽对贪官污吏嫉之如仇,却也没有一双厉眼,看一人就能知……忠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