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隔着几十里地,夜晚也能瞧得见都卫城火光冲天,赵格周行长戈都在都卫,青梧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红着眼睛一直待在丹绯院子里。
凉州城每隔一日会有军报,北漠四次攻城未下,也算是鼓舞后方人心。青梧这几晚都同丹绯挤在一道,这夜三更天的时候二人都未入眠,外面传来奇奇怪怪的曲子,不是丧事,呜呜咽咽吓人得紧。
房中留了一支蜡烛,外面的曲调太过凄怨,青梧吓得叫了出声直接钻进了丹绯怀里,丹绯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等平静了些的时候,起身下床,又将熄灭的烛台全部点亮。
火光亮起来,青梧也没有那么害怕,带着哭腔问丹绯:“姐姐那是什么声音?”
丹绯坐在她旁边,将青梧拦在怀中:“那是招魂曲。”
“招魂曲?”
丹绯点头:“别怕,招英烈之魂的。”她从未想过这些在书本上见过的东西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身边,打仗总是会死人,许多人一抔黄土埋忠骨,家中便会在夜晚架起招魂幡,吟唱招魂曲引魂魄回乡。凉州城中有不少男子都参军驻守都卫,这声音听来虽然心酸却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若只是守城,就算是死在城墙上,也落得尸首回来,何必吟唱招魂曲?丹绯一边拍着青梧的背一边想着,怕是赵格让人出城杀敌了。
果然次日一早,凉州街道上有人快马敲锣送来捷报,恭王殿下不仅守住都卫,还出兵击退北漠五十里。
听到这个消息,丹绯才稍稍松了口气,赵格毕竟从未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她确实有些担心。
捷报传来下午,赵格回到凉州。
丹绯半月都未曾见他,一身黑色的铠甲胡子拉碴,眉头一直皱着,见到丹绯神情放软了些,点了点头,大步进了正屋。长戈跟在他身后,也好不了多少,同丹绯说道:“王爷三日未曾合眼,明早要同凉州众官议事,劳烦姑娘好生帮王爷打理一番,睡个足觉。”
“那是自然,青梧这会儿在我院中睡着,她昨夜害怕也睡不安稳。”
长戈忙道:“多谢丹绯姑娘,我一会儿去瞧瞧她。”
丹绯点头,然后进了正屋。本以为他会在床上歇下,没想到还坐在太师椅上。
瞧他全身上下仍然绷得极紧,丹绯放缓声音,问道:“王爷可要用什么?或者我守着王爷,点上安神香小憩一会儿?”
赵格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去泡汤。”
丹绯摇了摇头:“王爷这会儿太疲累,去泡汤不好,我取水给王爷稍稍清洗一下,小憩一会儿,再唤王爷起来泡汤可好?”
“也好。”丹绯安排这些事情总是合适,赵格自是应了下来。
用铜盆兑了温水给赵格擦洗,在恭王府的时候,这人像一只懒懒散散的大猫,这会儿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洗了手脸,又给他通了通头发,轻轻揉了揉头上的穴位,觉察到赵格浑身的肌肉放松了不少,有了睡意,轻手轻脚地点上安神香,便坐在旁边的软榻上守着,她这两日也心绪不宁,便又描了绣样,一针一线地倒是静心一些。
赵格睡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醒了过来,丹绯本想下厨给他做饭,可是这人一直睡得不安稳,只稍稍去煮了个木香粥便回来。
刚睡醒便要用膳,连胡子都没刮,想来是又累又饿,菜也都是丹绯交代的,赵格尝了尝粥,便对丹绯说道:“这粥是你做的?”
丹绯点头:“这粥安神,想让王爷晚上睡得好些。”
用罢晚膳过了一会儿,赵格并无睡意,说要去泡汤,丹绯便让这院中侍候的小厮跟着,怕他泡着泡着又在汤池中睡着了。
不过赵格待得时间也不久,半个多时辰便出来了,大昭男子一般三十之后才蓄须,赵格平日剃须都是自己动手,并不让丫鬟服侍,出来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胡子已经刮干净了。
穿着一身软缎袍子,丹绯取过准备好的暖炉给他烘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