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往西走了半日,路上的行人和车马也多了起来。两旁时不时就能看到民家开的饭肆、宿处。还有些靠路边的民居上挂着牌子,上书“食宿”两字,已经显出一副太平景象。
不过秦家哥哥对此嗤之以鼻,并不停留,而是到了一家驿站方才勒马下车,叫伙计过来清点车上的货物,然后用驿站的大锁将车厢门锁了,车入库,马则牵到后院洗刷吃料。
“这里以前是官家的地方,干净,量足,虽说贵些,却安心舒心,出门在外最省不得这几个钱。”秦家哥哥对张二狗解释道。
驿站改革也是皇太子新政中的一部分,但是两极分化实在太过严重。在繁华商路上的驿站被人挣破了头,往偏远僻静地方的驿站却半死不活,入不敷出,只能靠朝廷拨款度日。
朱慈烺原本想以皇家资本经营驿站,打造大明的经济型连锁酒店,其实并不是最上策。
站在大明皇室的高度,有限的资金肯定要投入事关国计民生的根本资源领域。经营酒店实在是在无人接盘的情况下而准备的下策,既然有人愿意经营驿站,那么正好让朝廷从这里收取行会费,贴补亏损地区的驿站。
张二狗跟着秦老二进了驿站,回想起当日自己投军时住的客栈,心中不免觉得反差极大。这里窗明几静,五七伙客商各据一桌,安静地用餐。小二笑脸迎人,掌柜的在柜台里拨打算盘,清算账目。
“两位只是用餐?”小二上前见了张二狗的军装,又补道:“鄙店能划账。”
张二狗离开辽东的时候觉得异地取款太不靠谱,更不知道自己家乡是否有银行营业所,早就将这五年的积蓄都取了出来,换成钞票带在身上。此刻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道:“我会现钞。快挑些新鲜蔬菜并肉、鱼各来一份。要打理干净。”
那小二最喜欢做军士的生意,知道他们军饷丰厚,非但舍得用钱,打赏起来也是大手笔,当即低眉顺眼地下去准备饭菜了。
秦二选了一张靠窗小桌,正好方便两人用餐,道:“生受兄弟的了。”
“一餐饭值得什么。”张二狗豪气道:“哥哥赶车辛苦,等会走时再叫打壶酒。”
“那忒好了!”秦二的一双小眼睛又眯了起来,见张二狗不住打量这驿站,就连房梁都不放过,又问道:“兄弟在看什么?”
“这梁上连蛛网都没有,店家还真是下力气。”张二狗道。
秦二挑了一双筷子递给张二狗,道:“朝廷有个衙门叫卫生总署,专管这些事,一旦被抓住了不合格,轻则整改,重则罚款。上头这般着力,下面哪里敢偷懒。”
“这倒是。”张二狗道:“不知道盘这么个店要花多少银子。”
“这可不是小户人家的买卖。”秦二猜张二狗就算有钱,也不过是几年当兵的饷额积蓄,家中难免逃不脱小户人家。否则哪里还需要搭便车,早就有人等着接了。
正巧小二过来倒茶,也低声道:“钱财还是小事,朝廷查得忒紧!厨子的指甲长一些都要罚钱。尊客们都说要弄干净些,殊不知就算他们想要脏的,俺们也做不出来啊。”
张二狗想想自己家中都没这般干净,看来这行当也做不成。
驿站的菜炒得快,不一时就送了四菜一汤上来。张二狗多年不曾吃到这般地道的家乡风味,胃口大开。秦老二力气大,食量也大。两人就着这四盘菜足足吃了三四斤米,这才混了个肚圆。
小二和掌柜的见惯了南来北往客,却罕见这般的大肚汉,心中暗道:听说湖广那边驿站不收米钱,只要菜钱,若是碰上五七个这样的大肚汉,岂不是吃一家倒一家?
就这般吃用,张二狗会钞时也就三钱银子,可见米价果然是实打实地被压了下来。
“比辽东贵了不少。”张二狗剃着牙,让小二给秦家哥哥打酒。
秦二大惊:“还比辽东贵?”
物以稀为贵,产米的地方米价低,产布地方布价低,这都是常识。如果辽东比山东还便宜,那岂不是说明辽东物产比山东还丰富么。